七 司马主任的故事,他自然不会从实道来。老牛放下鱼片汤去了,并不知司马在 挖他的墙角。司马接着刚才的话,说,去承包银行的餐厅吧。那是我司马的地盘, 一切都是我说了算。只要你肯过去,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用你操心。你呢,随便照看 一下,抓紧时间学学电脑,复习复习功课,争取明年考上公务员,然后就可以到柜 台上工作了。蕊儿心想:能在银行上班,旱涝保收,倒是令人羡慕的好事。可这背 离了我的理想,我的初衷,也暴露了身份和地址。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他说的是 真话,而不是企图控制我的阴谋和陷阱呢?想到这里,蕊儿婉转地拒绝司马说,我 呀,天生是吃苦受累的命,银行的高枝儿,我是不敢攀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一片好心和关怀的。 司马一时弄不清楚,是蕊儿看穿了他的手段,还是嫌这个方法挣钱太慢,很有 些尴尬地红了脸,只好说,看来,我这马屁是拍到了蹄子上了。他又闻到了蕊儿身 上的异香,也是为了转移话题,吸吸鼻子说,蕊儿,你用的什么香水,这么香呀! 蕊儿被司马主任问得一头雾水,忽闪着大眼,说,什么呀,我从未用过香水的。司 马说着是吗?身子探过茶几,在蕊儿的衣领处嗅嗅,几根秀发弄得他的脸痒痒的似 虫子爬。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屁股落了座,说,不对吧。蕊儿也嗅嗅自己,一脸的 纯真,说,我怎么没闻到?又说,我没理由骗你的。司马神秘地说,我总算明白了。 蕊儿说,你明白了什么?司马笑眯眯地说,你是个小妖精!香奈尔五号,就藏在你 的体内。蕊儿拿了纤细的手,在司马的额头上轻轻一拍,说,坏死了你!不理你了! 声音嗲得像拔丝洋芋,丝丝儿扯不断,嘟着小嘴起身离去。司马知她撒娇,追上去 拦腰抱起,胡茬子发青的脸就朝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贴过去。蕊儿抬手挡住,踢腾 着双脚。 待重新坐回到沙发里,蕊儿故意说,我给你的印象就那么差劲呀。司马说,什 么呀,正相反,我都没法形容了。记住,小妖精和狐狸精天壤有别,不可混为一谈 的。就捉了她的手,说,把眼睛闭上。蕊儿闭了眼,旋即感到一丝儿滋润的凉意, 浸入肌肤。睁开眼时,但见黑油油亮晶晶的一个圆圈儿,在手腕上熠熠生辉。蕊儿 暗喜,并猜想,这就是小说里描述的玉镯吧。口里却故意说,这是什么混仗东西? 黑秋秋的不说,还冰凉如水。说着要退下来,别给我弄出个关节炎来就麻烦了。司 马主任见蕊儿稚嫩的可爱,笑着说,别,这是极罕见的和田玉。送你了,算是对你 昨天的补偿。话音未定,老牛又来了说,对不起了主任,有客人要吃狗肉,我得出 去买狗来杀,蕊儿要下去守着。司马主任说,没关系。起身来到门口,窗外飘着零 星的雪花,止了步又说,牛老板,弄到狗肉了给我留条后腿。收拾着盘子的老牛说, 行啊。 说着话儿三人下得楼来,司马主任一出门,蕊儿说,老板,是不是镇长要来吃 饭?老牛点了点头,说,你到一号雅座去,有人在那儿等你。蕊儿说,谁呀?老牛 说,去了不就知道了。蕊儿来到二楼,见是海涛,嫣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 牙齿,说,干嘛呀,鬼鬼祟祟的。海涛吐着烟雾说,司马主任找你干什么?蕊儿说, 到上面坐吧。上着楼梯又说,有什么事吗?海涛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蕊儿说,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海涛说,当然是真话了。两人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蕊儿微笑 着说,和你差不多吧。海涛一惊,又笑道,什么意思呀?蕊儿说,要乌鸦开口唱歌 呀。海涛脱口而出,说,你这小妖精!长着一双老鹰眼睛咋的?蕊儿倒着茶说,开 个玩笑,别在意。海涛说,牛老板给你多少工资?蕊儿说,没准儿。生意好多点, 不好就少点。海涛说,干脆跟我干吧。衣食住行我全包,另外年薪八万,怎么样? 蕊儿觉得机会来了,却故意说,我胆小,你别吓唬我啊!海涛说,什么叫吓唬 你,我是认真的。蕊儿说,对建筑我是个十足的门外汉,不会看图纸,不会计算, 也不懂这质量那质量的。算了算了,我可干不来。海涛笑呵呵地说,谁忍心让你干 这些了。蕊儿说,那你让我干什么?总不能把我当花瓶摆着吧。没料想海涛却说, 还真让你说着了。平时你就闲人一个,不到万般无奈,不到关键的时刻,是不让你 出马的。蕊儿口吻轻松,却一针见血,说,哦,绕了个弯子,你把我当无坚不摧的 导弹了。海涛有些尴尬,说,是攻关。蕊儿沉默了片刻,一脸的严肃,说,说实话 海老板,我和所有的年轻女孩儿一样,渴望金钱,渴望富有,渴望出人头地。可我 也清楚,一旦我真的替你去攻关,就意味着我拿青春赌明天。因此我觉得,这种把 我变相卖给你的付酬方式太剥削人,你说呢,海老板。海涛的确没想到,小小年纪 的蕊儿,竟这般老道,说,那就说说你的合理方式。蕊儿说,起码得按“关”的比 例提取。海涛说,这么说你答应我了。蕊儿摇摇头说,这还要看值得不值得去赌。 海涛笑呵呵地拿指头点着蕊儿,说,你这小妖精啊!说着转过来拥了蕊儿就吻了一 下。他觉得她的嘴唇很软,软得像窗外飘落的雪花,一触即化。 这不是蕊儿的初吻。她的初吻在学校,那个毕业晚会的小树林里。蕊儿初吻的 男孩,叫马凯。在高中的三年里,他们一直同桌。马凯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经 济状况一般。他高高的个子,英俊潇洒,学习好,篮球也打的好,心眼就更好了。 自从他知道了蕊儿父亲有病,家境困难后,马凯就经常从家里,带些好吃的给蕊儿。 一天,马凯给蕊儿买了一公斤大白兔奶糖,蕊儿说,我又不是孩子,哪能吃这么多。 马凯说,学习这么重,每天吃上三四颗,能补充大脑营养的。要不然,你会经常头 晕,记忆力下降的。蕊儿感动的不行,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把马凯的手,紧紧地握 了起来。 上高二那年的暑假,蕊儿听从了马凯的话没有回家,在饭馆打工端盘子。马凯 呢?借了亲戚家的三轮车,有人拉人,没人替人送货,顺便拾些废品卖了,硬是给 蕊儿凑够了学费和半个学期的生活费。蕊儿看着黑瘦的马凯,感动得热泪盈眶,说, 马凯,我只有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医科大学,来报答你对我的好了!马凯说,是我 们一起考上大学,而且还要像现在,在一个教室里,在一张课桌上。将来,再一起 回来,在一个医院,在一个科室,在......他本想说在一起生活,但话到了 嘴边,羞于开口,就咽了回去。 蕊儿知他的意思,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她渴望马凯拥抱他,吻她。可是,马凯 只是久久地凝视着她,然后握了她手,像外国绅士那样,很优雅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就这样,在马凯的帮助下,在父亲拼了命的努力,蕊儿总算读完了高中。在毕业典 礼晚会中途,他们悄悄溜了出来,手牵手来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他们没有即将 分别的忧愁。他们对未来充满憧憬。他们相信他们一定能考上医大。他们相信他们 的前途充满阳光。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序曲,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地吻着, 只是蕊儿要微微地踮起脚尖。 不料祸从天降,父亲的突然去世,打碎了蕊儿的大学梦。在她说服了母亲,决 心到山外捞世界打天下时,她来到了马凯的家。马凯的父母,正欢天喜地给儿子准 备上路的行李呢。马凯哪里知道蕊儿的不幸,和她外出打工挣钱的决定,拉她进了 自己的房间,问,收到通知书了?蕊儿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悲伤,摇了摇头。马凯一 脸的沉思状,说,这怎么可能呢?每次考试下来,我们对过的答案......忽 见蕊儿愁云密布,安慰道,农村路远些也许还在路上走着呢。蕊儿的泪水就断了线 的珠子落下来,说,我想......不会的。马凯很激动地握了她的手说,那就 明年再考。我相信,你一定考得上的。说完了,忽然想到蕊儿家的困难,给她擦着 眼泪又说,那就在家等着我,等我四年后回来娶你!蕊儿再也忍不住满腔痛苦的折 磨,爆发般扑在马凯的怀里,哭得双肩一耸一耸。马凯也泪水汪汪的,拍着蕊儿的 肩膀,说,等我回来,啊!蕊儿哭得越发痛了。马凯感到,他的五脏六腑,被生生 撕裂开来。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