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蕊儿琢磨了两天,连本带利共计十六万五千元,搁在了商镇长面前。商镇长原 是拿这十五万试探蕊儿的。他料定她不是携款逃之夭夭,就是狗B 衙门,只进不出。 唯独没有想到,蕊儿不但把本钱还了回来,而且把利润也拿了来。这说明,蕊儿表 里如一,雄心勃勃,绝非平庸浮躁,见钱眼开之流。顺口客气道,怎么又拿回来了? 蕊儿却说,拿回来又怎么了?这回答十分巧妙,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商镇长 笑了,很有意味地,又像自言自语,说,一共三万,你就落了一万五,是不是多了 点儿。蕊儿倒在他的怀里,说,是多了点。不过我还要请科长吃一顿野味的。商镇 长自然知道科长的嗜好,乐了,抬手在蕊儿光洁饱满的额上,极有赞美意味地弹了 一指头。 次日上午,笑眯眯的司马来找蕊儿,见餐厅没外人,问,想好了吗?蕊儿说, 我们还是做个普通朋友吧。司马一愣,说,嫌少了是不是?蕊儿连连摇头,不是钱 的事儿。司马越发困惑了,说,哪是什么?这时只听草绿色的棉门帘外,踢踢踏踏 一阵脚步响,接着进来几个人。其中的春蕾说,哟,司马主任,怪不得找你没找着, 原来在这儿给蕊儿姑娘修枝打岔呢。蕊儿没理睬春蕾语言上的性骚扰,对两个西服 笔挺的陌生面孔说,楼上请。司马回答说,你是厂长,长年累月被厂里的蜜糖罐子 浸着,小心吃得太饱了得糖尿病。春蕾笑呵呵地打司马一下,说,走,上去坐会儿。 从上菜斟酒到收拾残羹剩饭的两个多小时里,蕊儿把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连接 起来,事情的脉络就清晰起来:原来请春蕾吃饭的人,是外省来买棉籽饼的,都住 了二十天了,还没有开上票,希望春蕾开恩照顾。春蕾却说,不行的,你们要的数 量太大,得找镇长大人批条才行。客户说,我们找了,谁知商镇长刀枪不入。 蕊儿觉得机会来了,就把事儿和商镇长陈述一遍,最后问,春蕾的话是真的吗? 商镇长说,其实没我的批条也能开出票来。蕊儿说,我没听明白。商镇长说,走迂 回的路,分期分批。蕊儿如梦方醒哦了一声,却又说,你给我批个条儿,不是更容 易嘛。商镇长很神秘的笑了笑,说,去找供销科长吧。只要不搭上你,用什么方法 都行。于是蕊儿到旅社找着两个买主,说她如果开出票来,能得到多少好处。两人 见是昨天端盘子的姑娘,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蕊儿。他们心里说我们什么招儿都使尽 了,没能凑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还能让铁树开花,哑巴说话不成。但 口里却说,你说呢? 蕊儿也看出了他们对她的蔑视,说,你这话不但没有诚意,而且还门缝看人。 买主一震,旋即笑了,说,请坐。我们要得数量很大。蕊儿说,难道大到柳叶镇拿 不出的地步?买主尴尬地笑笑,说,那倒不是。一千二百吨,十车皮,低于这个数 我们没赚头。蕊儿点着头说,一公斤能提成几分?买主说,五分。蕊儿心想五分就 是六万,不少了,但还想试试自己的谈判能力,说,八分,再少了我等于白干。如 今的人,胃口都大得很。买主说,七分,多一厘免谈。蕊儿一阵激动,真想说成交。 但她起身握了握买主的手,说,对不起,打扰二位了。转身往外走。她想她最多把 门开开,对方就会举手投降。然而她的人都出了门了,身后依然没有响起她渴望的 喊声,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每往前多走一步,蕊儿的心境就越发糟糕一步:先是后悔、内疚,再是自责、 痛恨,接着是谩骂自己贪婪。然而偏在这个时候,买主追出门来,说,姑娘请留步, 再让你一分好了!蕊儿欣喜若狂,脸上却平静如水。回屋商定了见提单即可付酬, 并有蕊儿负责把货运到火车站的事儿。一切谈妥了出得门来,蕊儿攥了拳头在面前 晃了晃,压制了许久的喜悦,和成功的自豪,从口里迸发出来,却只有一声,耶! 耶完了之后的蕊儿,在大街上一蹦一跳的给供销科长打了手机,约他晚八点在新雅 吃饭。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