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咚咚咚……” 震天的擂鼓声一阵紧过一阵,把初冬微寒的气息搅得如同被加热的水,急速 地在山谷中传扬开来。 在启明星升起的那一刻,对滞仙峰的全面进攻正式开始了。 “上!”王宇轩和灵儿领着十名轻功好的将士避开打得如火如茶的正面战场, 悄悄地从侧面的峭崖摸上山去。众人借着凸出的山石来落脚,手指插入石缝,接 连提气纵身,一会儿工夫便攀上几丈高,看来用不了多久便可以上到山顶。 突然“啪”的一声闷响,左侧一个身影急坠而下。接着拳头、碗口、水桶般 大小不一的石块纷纷如急雨般迎头扫落。刚才那身影定是被石块打中,一时痛得 失了手。 “小心!”王宇轩大叫,接着右手一抓从落手处扳下一把碎石,足尖用力一 点,身形向上拔高,手中的石子便朝山上的人掷去。掷去的石块虽小,却正中穴 道,有两个人当场倒下。 灵儿等人也学着王宇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小石块做武器专打敌 人穴道。看到落下的石块明显减少后,众人赶紧抓紧时机边还击边向上攀,在击 倒上面最后一个人后上到了山顶。 “按计划行事。”王宇轩一挥手,其他人便向前山的方向奔去,而他和灵儿 则径直前往东南角。山寨中的人多数都到前山阻挡官兵去了,所以王宇轩和灵儿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强敌,轻而易举地到达了目的地——一座两层的木楼呈现在他 们的眼前。 “站住。”离阁楼还有两三丈,一个青衣清瘦老者手持单刀挡住去路,两个 隐藏在暗处的大汉也跟着走了出来,立在前面。 “哼,你说站住便站住?谁理你。”也不等老者答话,灵儿提剑便向一名大 汉刺去。 “小心点。”王宇轩不忘提醒她。 “知道啦。” 五人立时战成一团。那青衣老者功夫不弱,与王宇轩打成平手,而两个大汉 双斗灵儿却也占不了便宜。正在打得难解难分之际,阁楼上又奔下两个人来。 “娟姐姐!”灵儿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正是云娟,她惊喜地大叫:“娟姐姐, 你别怕,我来救你。”她想去救人,但缠着她的两个大汉让她分身无术。 云娟没有回话,却拉着与她一同下楼的男子往后山跑。 “娟姐姐,你去哪儿?我是灵儿啊!” 云娟回身望了她一眼,却跑得更急了。 “娟姐姐!”灵儿急得不得了,不知道为什么云娟见了她反而要跑,想要拦 下云娟却又被缠得更紧。眼见云娟的身影越来越远,灵儿恨不得三两招赶紧把他 们打发了。可恶!忽然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个后空翻,灵儿趁势占了上风头。 左手向怀中探去—— “宇轩小心!”话音刚落,左手一抖,一片白雾在空中弥散开来。 王宇轩听她大叫,已心领神会地闭气,谁知那老者也是老江湖,早防着她, 见白雾一现,当即虚晃一刀,往后跃开一丈多。 那两个大汉就没那么好运了,被白雾当头一罩,立刻“扑通”两声,失去知 觉、倒地不起。 “快走。”灵儿招呼王宇轩一起向后山追去。 云娟的身影已在眼前,灵儿又唤道:“娟姐姐,我们来救你了,你要到哪去?” “灵儿你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云娟在不远处回应,阻止她上前。 灵儿愣住了,停下脚步,觉得眼前的云娟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她的眼神里 透出坚毅,不再是以前那个娇滴滴的水美人了。 “你要做什么?”王宇轩问道,一边打量云娟身旁的男子。这个男子有着深 邃的五官、冷峻的气质、散开的长发、一身黑衣,再看到他腰间缠绕的软鞭,王 宇轩很肯定这个人就是山寨的首领。但不知为何云娟要和他往后山跑,而且两个 人的手仍紧紧地相扣在一起。 “是不是他威挟你?不用怕,有我们在,他伤不了你分毫。”灵儿把云娟的 异常当成是受了胁持。 “我……”云娟刚要回话,青衣老者已到了王字轩、灵儿的身后,“阿谨, 杀了她!”话是朝云娟身旁的男子喊的,刀却已向王宇轩砍去。 王宇轩赶紧举剑招架。 灵儿听到那声“杀了她”,心里一急,也不等云娟发话,挺起长剑就朝黑衣 男子刺去。黑衣男子被迫抽出软鞭抵挡,两人也打了起来。 “灵儿住手、住手……”被推到一旁的云娟连声大叫。 可灵儿哪里听她的,认定了这个黑衣男子就是劫匪,“刷刷刷”几剑如急风 扫落叶又快又狠,打得他连连后退。 对于轻易逼退对方,灵儿也感到很诧异,但交手之际怎能多想,先把对方打 倒才是重点。刺、挑、削……剑招是一路跟着一路。灵活多变的打法让对方招架 乏力。趁着一个空档,灵儿抢进一步,一剑就朝他的右胸刺去——就在剑尖离男 子的胸口还有几寸远的距离,他忽然“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啊!”云娟尖叫。 灵儿也受了一惊,剑尖向左一偏,“噗嗤”一声没人男子右肩。鲜血顺着拔 出的剑嗒嗒嗒地流出来,滴在冰冷的泥土里。鲜红的血在坚硬的冻土上没有及时 晕开,显得异常的妖艳诡异、触目惊心。 云娟再也顾不得什么,冲上前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办、怎么办, 流了好多血!”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摆,试图压住不断涌出的血液。 “别……别哭。”黑衣男子费力地抬手替云娟抹去滚滚而下的泪珠,“我不 要你哭。”说到这,他两脚一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身子慢慢往下滑。 “冷谨,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住。”云娟被吓得惊慌失措,慌乱得不知 道要做什么,只是拼命地按住他的伤口,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跟你们拼了!”那老者大吼一声,如同陷入绝境狂性大发的野兽,双目 尽赤,充满了嗜血的光芒。他完全不顾王宇轩的招数,拼了命地狂打,同时又发 出两支短剑,分别向灵儿和云娟射去。 王宇轩赶紧挥剑去挡,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支短剑被打偏了方向,而另 一支仍向云娟急射而去。 灵儿见到云娟对劫持她的男子充满关切之情,已经惊讶得呆住了,所以对即 将飞驰而至的短剑根本毫无知觉,眼见短剑就要刺中云娟——突然,云娟被用力 地推开了,一个人侧身挡在她身前…… “啊……”回过神的云娟肝胆俱裂,抱着他的身躯摇晃着,“冷谨……冷谨 ……醒醒。 但怀里的人已经用尽了力气昏厥过去,任云娟如何哭喊也毫无知觉。怎么办, 怎么办?她的心如同撕裂一般,已经痛得六神无主了。 灵儿被云娟凄厉的哭喊所震动,从接二连三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看着云娟伤 心欲绝的模样,总算了解了一些。 天啊,这两个人怎么会产生感情!她无法想象其中的纠葛,但看见娟姐姐的 样子,肯定是对这个人用情很深了,而他也一定很爱娟姐姐吧,否则为什么要用 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但现在不管那么多啦,先救人再说。 灵儿蹲下身去,接连点了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帮那个黑衣人止血,“宇轩, 快别打了!” 可那老者看到自己的剑射中了黑衣男子,更是须眉倒竖,“好,好得很。你 要帮着自己的仇人,倒不如早死了好,看你有何面目见将军于九泉之下。好…… 咱们同归于尽。”一边喊着,一边挥刀急攻,招招都是玉石俱焚的招式。 一个人若抱着必死之心全力相拼,那可是万夫莫敌的。王宇轩原来还在体力 上占了上风,可被这个老人以死相搏,反而处了劣势,根本顾不上回话了。 “他流了好多血,身子都冷啦。”灵儿又大叫,云娟的哭叫让她心急如焚。 他也很想住手啊,可由不得他不打,“老先生,咱们先停手如何?” “杀了,把你们统统杀了……”王宇轩不禁暗暗叫苦,这个老人分明已经神 志不清了,说什么都没有用。真要打到有一方倒下才行?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等等,刚才施放迷药的时候这个人神志清醒,所以躲得开,现在就不同了——有 些招数即使用过也无妨,只要挑对了时候,就算再用它一百几十次也仍是好招。 下迷药这招虽不太高明,却简单、有效。 看你还不倒!宇轩瞅准了空隙,屏气把药粉往空中一撒—— “啪”的一声响起,那老人已经倒地不起。 “呼,累死我啦。”王宇轩收剑,碰了碰倒在一边的老人,确定他真的昏了 过去,“让我看看。”宇轩走到树下,伸手到男子鼻端探了探,发觉这个人还有 微弱的气息,又拉过他的手把脉。 “怎么样?”云娟泪眼蒙蒙地看着王宇轩,生怕他说出没救的话来。 “情况不太好。”他皱着眉,感觉指下的脉动非常弱。接着查看伤口,虽巳 点住了穴道,但血仍没完全止住。于是,王宇轩取出一包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 上,又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颗指尖大的药丸,塞人他口中。 “他原先已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的打斗导致旧伤复发,加上这一剑伤及心 脉,又失血过多,恐怕……”王宇轩的话对云娟来说无疑是噩耗。 “求求你,救他……他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悲切的呼唤让闻者无不心 酸。 “娟姐姐,你别难过,宇轩一定会救活他的。他是‘神医’嘛,怎么会救不 了,是不是?” “牛皮差点被你吹破啦!”王字轩在灵儿的头上敲了一记,“若不是你莽莽 撞撞、没弄清楚状况就开打,也不至于会搞成这样。他的伤很重,能不能保得住 性命得看他的造化了。我刚才给他服了续命丹,对他的内伤有帮助,加上他之前 似乎吃过什么灵药,使得他最后的一口真气没有涣散,但是拔出他胸口的剑还必 须准备充分的药材,否则大量出血或是引起伤口感染,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不 知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咱们得赶快把他送下山才好救治。” 虽说那最重的一剑不是她刺的,但他吐血及肩膀上的伤却与她有关,所以灵 儿对云娟实在是心存亏欠。但伤也伤了,重要的是尽快补救。“你们等着,我去 看看。”她说完,已经跃起往前山去了。 一顿饭的工夫,灵儿又回来了,还带来四个士兵及一付简易担架,负责抬人 下山。前山的战场刚刚结束,被俘的人也都救出来了,如今正在进行善后工作。 王宇轩等一干人也不理别的,立即下山准备救治。 经过半日的抢救,男子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云娟激动的情绪也安定了下来, 大伙才得以了解事情的始末。 原来黑衣男子姓冷名谨,是十五年前被判通敌卖 国而斩首的冷佑铖之子。而那老者便是刺杀皇上不成掳走公主的刺客,那日, 他离开京城后便召集人马在滞仙峰建起了山寨,平日以务农渔猎为生,期间专心 培育冷谨,等待有朝一日为主人报仇。云娟一行人上京回宫,冷家人早就得到了 消息,计划要把云娟再次掳走,逼皇帝为冷佑铖平反冤狱。 据冷谨所言,十五年前驻守边境的冷佑铖带着几十名部下及一家老小奉旨回 京,刚进京就被刑部派人逮捕了,接着就被指控勾结外敌、意图不轨,还判了个 满门抄斩。可怜冷家除了冷谨由于途中患病、由奶娘照顾没跟上外,冷氏一门连 同家仆几十口人就在刹那间身首异处! 可是冷佑铖对侵入境内骚扰边民的外族一向恨之人骨,怎可能会与他们来往! 不知是哪个奸臣诬陷,更可恨那皇帝也不辨明真相,由得奸臣去控制刑部,使冷 佑铖蒙受了不白之冤,还要承受一世的骂名——于是才有了滞仙峰一案。 哪知道一见云娟,冷谨便沦陷了。他不忍心让她受苦,只想借她为屈死的冷 家人洗刷冤憎,但那老者——冷平不肯,定要她父债女还。冷谨为了保护她挨了 冷平重重的一掌,所以才会有内伤在身。但这一节云娟不好言明,只能含糊地带 过。 “当年的这件案子听说是交由刑部全权负责审理的,依稀记得刑部还拿了冷 佑铖画押认罪的供词交给父皇阅览。后来,父皇便令刑部依法处置了。朝廷上官 员间句心斗角、互相挤兑,甚至嫁祸诬陷也是家常便饭,其中的是是非非又岂能 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只怕父皇真被小人蒙蔽也未尝可知……人人都羡慕官场中 人的锦衣玉食、位高权重,有谁知道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呢?终日沉陷于明争暗 斗之中,没有真正的朋友;行事要处处小心,不能让对手抓住把柄,今日是一品 大员,谁知道明日是否已沦为阶下回了。”说完,三皇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 是掩不住的落寞。 深宫内苑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虽说是父皇最“宠爱”的三皇子,但受到的非 议只会比别的皇子多,所以他才更喜欢流浪在外的感觉,像是一朵自由自在的云, 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我会向父皇奏明,令人重新调查此案。既要给冷家一个交待,也绝不能让 皇妹白受这场惊吓。”哎,若能生在平常百姓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 单生活,远离宫廷斗争,是何等的幸事……他是不是做错了?把皇妹拉到了宫廷 的惊涛骇浪中来,是对亦或是错?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