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我家田宝宝心目中,我大概是个有点迷糊的妈妈吧! 我的记性不算好,常会忘东忘西,比加电灯忘了关就要上楼,或忘了帮他做某件事 情,然后他会提醒我,我都直接告诉他说:「妈妈头脑不太好,忘记了,你要提醒妈妈 喔!」 我觉得让孩子明白父母的缺点成弱点,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既然我们可以无条件 的包容自己的孩子,我相信孩子也会包容父母的不完美。 果然,这反而激发出他的责任感,电灯忘了关,他会抢着帮忙说:「妈妈,头脑不 好,我帮妳关。」虽然被他消遣了一句,还是很高兴啦!而且他会有一种「我也帮得上 妈妈」的骄傲感。 不过,最近我发现他的责任感有太旺盛之虞。爸爸带他去租了一支DVD 回家看,第 二天早上,他一觉醒来,马上拉着我的手说:「妈妈,妳要叫爸爸把片子拿去还人家喔!」 刷完牙下楼,又对爸爸交代一次,再跟奶奶交代一次,就怕有人忘记了。 儿子啊!这不是你该烦恼的事,而是爸爸该负责的事,而且一支片子可以借两天啦! 从他小的时候,从他的行为模式,我就有预感他日后会是我的「总管」,什么都要 菅,如今是不满五岁的小总管,长大后就是大总管了。 我哭笑不得之余,也非常阿Q 的安慰自己,田宝宝是独生子,他爱管东管西的,总 比什么都不管来得好吧! 各位看倌,你们说是吧。 楔 子 美国,纽约。 一幢摩天大楼的第二十六楼,「威盛企业」的总经理办公室,特助兼秘书的陆毅, 对着埋首公文的总经理兼代理董事长姜兆同,一板一眼道── 「报告总经理,刚接到台北的最新消息,孙友云小姐于昨日不幸车祸身亡。」 姜兆同不予响应,继续批公文,一脸平静无波的表情。孙友云?哪位亲戚的女儿? 没印象。 「丧礼于十日后举行,请问要帮总经理订哪一天的飞机回台?」陆毅请示。 「不需要。」姜兆同没抬头,冷冷道。 陆毅正要退出,一旁跷二郎腿的江日东忽然道:「等等,等等!」 「江理事有何吩咐?」陆毅对江日东就少了五分恭敬,这位少爷才是「威盛企业」 的继承人,却霸着表哥替他没日没夜的整顿公司。 江日东好玩道:「表哥,你到底记不记得孙友云是你什么人?」 「我该记得吗?」 「我的上帝啊!姜大少爷,孙友云是你祖父为你订下的未婚妻!」江日东见他手中 的钢笔只停顿一下,又继续批公文,实在看不过去。「你十五岁便奉命订婚,至今十年, 你居然连未婚妻的名字都没记住?」 姜兆同完全没反应,彷佛订婚的是别人。「真可怜,才二十岁,正当花样年华,还 来不及跟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便意外身亡,多么令人痛心。」江日东感性的说完, 大发慈悲道:「表哥,人家好歹是你的未婚妻,你回去送送人家吧!你放心好了,才三、 五天而已,我不会把公司搞垮的。」 姜兆同终于抬起头,深沉的墨黑眸子冰冷、幽邈。「我回去就不回来,这样也可以 吗?」 江日东吃惊的表情,像是见到鬼。 不回来?当然……不行。 半年后。 陆毅报告完一天的行程,最后补述道:「总经理,自孙友云小姐去世后,孙家认养 回流落在外的女儿孙小雅,与孙友云小姐同龄,孙家以『当初联姻是孙家的女儿与姜家 的长子』为由,将婚约视同存在,老总裁没表示反对,所以目前总经理的未婚妻为孙小 雅小姐。」 姜兆同神情平静,目光却深沉无比。 江日东啧啧称奇。「流落在外的女儿?那是什么玩意儿?」 「私生女。」姜兆同一言以蔽之。 「可以这样子瞎搞吗?死了一个女儿,再将私生女带回来充当你的未婚妻,也不问 你同不同意?奇怪,你祖父居然没跳起来抗议。」 好长的一段沉默。 「表哥,你在生气?」江日东好努力的研究他脸上的表情,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毅有型的五官,喜怒不形于色,冰冷的黑眸如两块上好的墨 玉,是表哥没错啊! 蓦然,姜兆同的唇边露出浅笑,原本的石头表情突然变得和蔼可亲。 「哇~~」江日东却吓得跳离三尺远。「表哥,冤有头债有主,害你被一桩无聊婚 约绑住的人不是我,企图『鱼目混珠』继续绑住你的人也不是我,你要找人算帐千万要 找对人……」 从小江日东便晓得一件事:天可欺,表哥不可欺!因为天塌下来也有比他高的人顶 着,若是得罪表哥姜兆同,那可不是皮皮的「死给他看」便可以混过去,他会让你比死 更难过。 这并非指姜兆同是一个冷血无情、蛮横不讲理的人,而是他太讲理,太冷静了,对 于任何「无理」的事情或情绪化的反应厌恶到底,完全不予理会,照着他既订的目标一 步一步进行,即使你跪下来求他,他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因为他不懂、不了解一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不理性。 站在姜兆同的立场而言,祖父在他出国留学前为他订下未婚妻孙友云,是一件没有 道理的事,既然是没道理的事,自然毋须放在心上,而没放在心上的人自然连名字也毋 须记住,她是死是活更与他无关,当然没道理去参加她的葬礼。 孙友云的意外身亡,他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是从来不记得有她这个未婚妻, 对于她的死亡就像在报纸上看到一则陌生人的讣闻,再无其它情绪。 人类正常的喜怒哀乐,姜兆同统统有,只是与生俱来的理性,使他厌恶不合理的事 情,缺乏感性的他无法理解祖父的「浪漫」,唯一的感受便是莫名其妙、不合理! 十年来他只回台北三次,却一次也没见过孙友云。 如今孙友云香消玉殒,他的未婚妻换成孙小雅,这更是没道理的事。 不行,他不能再纵容祖父的「浪漫」。 「陆毅,行程重排,我下月初一回台北。」 「是。」平板脸的陆毅,眸子充满笑意,转身离去。 很奇怪!他干嘛这么高兴?江日东不免杞人忧天一下下,敢问表哥大人── 「为什么你回台北,他看起来比你兴奋?」 「陆毅兴奋?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姜兆同的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只是 欣慰我终于接受他的忠谏。」 「忠谏?」眼皮猛跳,不好的预感愈来愈明确。 姜兆同唇边的笑意加深。「『贵公司』的整合工作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全看你的 表现,我在此正式请辞代理董事长一职,你有任何问题趁这两天问清楚,我回台北就不 回来了,家里的事业也在等我接手。」 「不~~」江日东发出一声戏剧性的惨叫。「表哥,你不可以抛弃我,我求求你~ ~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上帝、我的阳光、我的空气,失去了你,你教我 如何活下去?我会死、我一定会死……」被牢头父亲操死! 「你死了,我一定会专程过来送你一程。」姜兆同有情有义的说完,看一眼左手上 那只白金款式的世界时区腕表,「你已经浪费了五分钟,你的时间只剩下四十七小时五 十五分。」 「表哥,你当真?」他泫然欲泣。 「你如果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废话连篇上头,我立即正式交接。」 「不要这么狠啊!我就不能稍微埋怨一下吗?」江日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都软化 不了姜兆同的决心,知晓没后路可退了,只有硬着头皮上啦! 不过,这正是表哥的典型作风。 哭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他照样不甩你。 江日东真的很好奇,这样的表哥会有坠入爱河的一天吗?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