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萍坐在家里,神情有些不安。 郑嫂:这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该早点透露给你。你也好有个准备,看到时候 咋解释。 李萍:我和王小毛是清白的…… 郑嫂:这话我信!我们家老郑也会相信!可别人呢?有王小毛的日记作证, 那上面可是白纸黑字都写着。 李萍:写什么了?白纸黑字都写着什么了? 郑嫂:这个你问王小毛啊!你说他是聪明还是糊涂啊?往日记本上瞎写啥呢! 现在倒好,留下把柄了!我告诉你啊,铁道部还要来人查呢!闹不好,王小毛就 别想去上大学了! 李萍惊得起身:什么?不让王小毛去上大学? 郑嫂:你以为呢?那刘新咬的就是这一口! 李萍急得转了两圈,抓起外衣就要出去。 郑嫂急忙拉住:你这要去哪儿? 李萍:我要去找王小毛…… 郑嫂:你找他干什么?再说,你现在去找他,不是又添把柄了吗? 李萍:我跟他清清白白的,怕什么把柄! 李萍说着就奔了出去,郑嫂急忙跟出。 李萍推开门,正要向外奔去,可忽然愣住了,她看见王小毛正要推开院门进 来。 郑嫂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走出去了…… 纪检委办公室,吴天亮站在窗户前,向外看着。 郑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老吴,对这事……你一定要冷静。 吴天亮慢慢转过身来,道:我很冷静,因为我根本就不信! 郑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吴天亮:我相信李萍!即便我不相信王小毛,但我也相信李萍是清白的!李 萍是清白的,那她和王小毛之间也就是清白的! 郑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复杂地:老吴啊,老吴…… 王小毛的情绪很低落,显然他也知道不妙了。 李萍焦急地道:他们要是找你谈话,你什么也不要承认!我们俩之间本来就 没有什么,对不对?是清清白白的!对不对? 王小毛就低下了头去。 李萍说:你要是承认了,就会被取消保送资格,就上不了大学了! 王小毛还是低头不语。 李萍有些急了,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说:小毛,姐说的话你听着没有?要 听姐姐的话,千万别承认!就说你写的是小说,都是虚构的,不是真的!事实上 也不是真的!要是……要是……你实在顶不住,那就往我身上推!你听着没有? 把责任全都推到姐身上来! 王小毛轻轻地摇着头,道:姐,我就是宁可不上大学,宁肯被赶出西南工程 局回老家,也不能往姐的身上泼脏水! 李萍不安地看着王小毛,急得团团转了…… 在纪检委办公室,王小毛坐在郑军的面前,始终低着头。 郑军:王小毛,下午铁道部纪检委的同志要找你谈话,我和李书记也一起参 加。你,能明白这次谈话的轻重吧? 王小毛点了点头。 郑军:这次谈话是要做记录的,要向铁道部纪检委汇报,所以,一定要想好 了再回答问题。 王小毛抬头看着郑军。 郑军:你呢,也不用太紧张,局里是了解你的,我和李书记,都了解你,所 以,你想好了再回答就行。 王小毛独自坐在工程局会议室那里等候着,很孤独。 他与李萍的交往在眼前闪现着: 李萍在车站下车,王小毛第一次见到李萍…… 李萍忧郁的神情…… 李萍看见搭起的葡萄架,喜悦地浇水…… 李萍在公园里,被风吹起了飘逸的长发…… 李萍焦急地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说:小毛,要听姐姐的话,千万别承认! 就说你写的是小说,都是虚构的,不是真的!事实上也不是真的!要是……你实 在顶不住,那就往我身上推!你听着没有?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来! …… 李萍焦虑不安地在客厅转来转去…… 郑嫂来了。郑嫂也替李萍紧张。 郑嫂:不知道开始谈了没有?那王小毛平时看着挺随和,可就怕到了紧要关 头他会较真!这部队上的人,差不多都这个脾气。这事一较起真来,可就麻烦了! 李萍:你说……我去找书记他们谈谈行吗? 郑嫂:你去?你这不是要引火烧身吗? 李萍:我就是一个家属,烧着了也不怕。可王小毛……王小毛那么想去读大 学,这机会多好啊……要就因为这事耽误了他,我一辈子都会觉得欠着他的了。 郑嫂:你欠他啥?又不是你举报的。 李萍:可他刚开始来这儿,是想帮我,这我心里有数。局里要是非得处分他, 那就处分我,我替他行不行? 郑嫂:你呀,都急糊涂了!你是家属!连个工作都没有,想处分你都没法处 分,你咋替得了他?再说,局里也不会那么做啊!再再说了……你,现在就想着 让王小毛躲过这一劫,可吴天亮呢?你们家老吴呢?你替了王小毛,那不就等于 承认你和王小毛有事了吗?那以后让老吴咋办呢? 李萍一下子怔住了。 李书记、郑军,还有两个部里纪检委的同志,分坐在工程局会议室那里,看 着王小毛。 王小毛坐在他们的对面,低着头。 李书记:王小毛啊,组织上找你了解了解,谈谈话,是很正常的,不用紧张 嘛。这个,你平时就喜欢写作,这西南工程局上下都知道!可有些事情,写在纸 上,就不能瞎编,瞎编就不好了!对你不好,对别人也会有影响,对局里更会有 影响。你,别老低着头,抬起头来。 王小毛抬头看了书记一眼,就将头又低了下来了。 李书记:有些事,你当小说来写,就会引起误会,是吧?你自己说说吧? 王小毛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看着几位领导的上方,说:我在日记里写的,不 是瞎编,没有一句假话,都是真实的!我不能欺骗组织,不能欺骗领导,更不能 欺骗我自己。那些事,虽然我并没有实施过,但我都想过,几乎每天都想。我… …喜欢我姐,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现在我要是说我写的不是真的,是假 的,那是对她的亵渎! 李书记瞪大了眼睛。 铁道部的人在记录着。 郑军也攥紧了拳头,要不是有铁道部纪检委的人在场,他非抽王小毛两个大 嘴巴不可! 静默。 有些尴尬的静默。 李书记打破了静默,道:本来这次是要保送你去铁道学院上学去的,你知道 吧? 王小毛:知道。 李书记:可现在出了这种丑事,就得取消你的资格! 王小毛低下了头:知道。 李书记:不仅上学的资格要被取消,你还要被辞退处理。 王小毛:知道。 李书记愤然地拍了茶几:王小毛!你什么都知道可怎么就都承认了?哦,不 对!你什么都知道都清楚都明白可怎么就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瞎写什么你?! 你不仅害了你自己,也败坏了吴处长和吴处长家的声誉…… 王小毛:以后别再叫她吴处长家的,她不喜欢听。她叫李萍。 李书记:叫吴处长家的,怎么啦?啊?都叫我老婆叫书记家的,局长老婆也 都叫局长家的,郑处长老婆叫郑处长家的,怎么啦? 王小毛说:那是对她的不尊重,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李书记:那你尊重你自己吗?尊重西南工程局吗?啊?! 王小毛不语。 气氛更加沉闷、紧张。 停了停,王小毛道:请还给我。 李书记和郑军还有那两个部里的同志互相看了一眼,好似都不明白王小毛要 的是什么。 王小毛抬起头来,道:我接受任何处分,但请把我的日记本还给我! 黄昏,王小毛推门进宿舍,他手里拿着日记本。 刘新正在给小提琴上着琴弦。 王小毛盯视着刘新,刘新却有些满不在乎地也盯视着他。 王小毛将日记本猛然摔到了床铺上,将刘新一把揪起来,出手一拳,把刘新 给砸到了门框边摔倒了。刘新爬起来,挥动着小提琴反击,王小毛将小提琴给夺 下来,啪地给砸了! 王小毛与刘新厮打着…… 两个人还都算是男人。虽然在厮打着,却没有喊叫。 王小毛和刘新忽上忽下,打得两人都气喘吁吁…… 夜晚,吴天亮家里,饭桌上,已摆上了饭菜。 李萍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在等候着吴天亮。 钟表在当当的报时,她好像都没有听见,依然在一动不动…… 李萍的神情充满了忧伤。 在招待所雅间内,郑军和吴天亮正在喝酒。 吴天亮:不早不晚的,你非要请我,知道你是有话要说。说吧,我边喝边听。 吴天亮说着,独自饮了一杯酒。 郑军看着他,笑了,道:我本来是要劝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好。 吴天亮:你是不是觉得我丢大脸了? 郑军:这事对你,肯定要有影响……不管是从形象还是心理,肯定有!这两 天,我也听到一些传言,越传越离谱,还有的说,王小毛帮着搭的那个葡萄架, 就没安好心。有人都看见过王小毛和李萍在葡萄架下怎么怎么着了……人言可畏。 吴天亮:嘴巴长在别人的鼻子底下,要传什么我管不着,但别让我听见了! 谁要敢当着我的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他! 郑军:你……不会对李萍怎么样吧? 吴天亮看着他,未语。 郑军:王小毛也承认,这都是他的单相思,所以,我希望你和李萍别受影响。 关键是你,不能因为这事跟李萍找碴儿,更不能动手打骂。 吴天亮:你今天请我,就是要劝我这个吧? 郑军点了点头,道:是我老婆给我打的电话,让我一定一定劝劝你,回家别 跟李萍动手…… 吴天亮看着郑军,突然笑了,笑得郑军一愣。 吴天亮探过头去,道:你说心里话,你爱你老婆吗? 郑军:你什么意思? 吴天亮:你说,爱,还是不爱? 郑军:我老婆跟我结婚十几年了,我从没有对她说过我爱她。刚结婚的那会 儿,她还老问。可我一次也没有说过,说不出口。这些年,她跟我钻山沟,给我 生儿子,洗衣服、做饭、照顾我……我还真离不开她了。你说,我不爱她爱谁? 吴天亮:要是再遇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换吗? 郑军想了想,道:我怕是舍不得。 吴天亮:那你就是真爱她。我劝你等一会儿回家,你就告诉你老婆,说你爱 她! 郑军:这话,让一个大老爷们儿说,总觉得太拗口了。哎哎……这怎么变成 你来劝我来了?我和我老婆也没啥事! 吴天亮:我和李萍有啥事?我和李萍也没啥事,你劝什么? 郑军一怔,看着吴天亮,笑了。 郑军端起酒杯来,对吴天亮道:那就干了这一杯,回家,疼疼老婆去! 夜更静寂。李萍依然坐在饭桌旁在等候着…… 院门响。李萍起身,开亮了门口的灯,照亮了吴天亮进家的路。 李萍将房门打开,迎着吴天亮进来。 吴天亮进门,看着饭桌上的饭菜,道:你还没有吃啊?对不起,老郑非拉我 去喝酒,忘了打电话告诉你了。 李萍:哦,我还炖了蘑菇汤…… 吴天亮:是吗?那你热一热,我喝一碗!醒醒酒!这个老郑,哪天我非把他 给灌醉了不可。下棋他能赢我,喝酒他可赢不了我! 李萍给吴天亮斟上茶:你先喝茶,我去给你热汤。 吴天亮:好好,热完我陪你吃!以后啊,过了七点我要还不回来,就别等我 了,你先吃! 李萍端着汤锅进了厨房,将汤锅放在炉灶上,却迟疑没有点火,有些失神地 在想着什么…… 郑军回到家,靠在床铺上,双脚耷拉在床铺下,郑嫂正在给他洗脚。 郑嫂不无担心地道:老吴真那么说的?不会和李萍动手?……男人遇到这事, 可都忍不住的! 郑军端详般地看着郑嫂,神情有些异样。 郑嫂:我替李萍担心呢…… 郑军还是那般神情异样地看着郑嫂。 郑嫂察觉到了,可却疑惑地:咋的啦?你、你看啥呢? 郑嫂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怎么了,下意识地抬起衣袖来擦了擦。 可郑军还是那么端详着她。 郑嫂:我脸咋的啦?你看啥呢! 郑军笑了,笑得郑嫂更加不知所措。 郑军道:老婆……我想说一句我、我我我……我爱你,可可……说不出口啊! 郑嫂大愣。 郑嫂看着郑军,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跪在地上前仰后合,碰翻了洗脚盆,那 盆洗脚水也给碰洒了,满地流淌着…… 郑嫂起身将郑军扑倒在床上。 郑军:水……水都洒了…… 郑嫂:洒就洒了,还顾得了它?!……高兴死我了!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见你 说你爱我!再说一遍我听听! 郑军:老婆……我我我……爱…… 那“你”字还没有出口,郑嫂就已将郑军的嘴巴给吻住了…… 吴天亮已洗完躺在床上,李萍洗完进卧室,擦了擦,躺在了吴天亮的身边。 床头的台灯,发出朦胧柔和的光。 两人许久无声,静得都能听见心跳了。 吴天亮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道:你都听说了吧?王小毛不仅被取消了保送 上学的资格,还被辞退了…… 李萍无语。 吴天亮:他要不承认就好了,李书记和老郑都会帮他向铁道部纪检委的人做 做工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偏偏死拧,承认了日记本上写的那些,都是他 的心里话。 李萍: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吴天亮:局里处分决定都上报部里了,还怎么挽回? 停了停,吴天亮又说:可他写的那些东西我不信。年轻人好幻想,好做梦… …你也不要去相信! 李萍又默然了。 吴天亮侧过身去,关了台灯,道:睡吧,明天还要下去跑一跑。 幽暗笼罩而下,有一丝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过来,映照着李萍的脸。 李萍躺在那里,禁不住地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葡萄架上,已经爬满了繁茂的枝叶,一串串碧绿稚嫩的葡萄挂在上面,煞是 好看。 李萍和王小毛就坐在秋天的葡萄架下。李萍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脸色 苍白地望着王小毛。 王小毛看着那些碧绿的葡萄,道:姐……葡萄快熟了。 李萍忍着内心的难受,道:是,看着它们长,一天比一天大。小毛,等葡萄 熟了,我摘几串给你寄去…… 王小毛点了点头,道:姐,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真舍不得……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了他眼里噙着的泪水。 李萍突然心动,一股泪水也涌了上来,盈满了眼眶。 但两人都忍了又忍,没有让眼泪流淌下来。 天渐渐黑沉下来了,但李萍和王小毛还坐在葡萄架下。 王小毛道:姐……天黑了,我就不等吴处长了。等他回来,就说我来是向他 道歉来的……虽然我觉得我、我……我我爱上姐没有错,可这会给他带来伤害, 会影响他,所以我要道歉……我不是故意要给他抹黑的,也不是故意要让姐难堪, 姐…… 李萍:小毛,不用说了,姐心里都知道…… 李萍的声音哽咽起来。 王小毛站起身来,说:那我就走了,姐。 李萍也站起身来,道:我去送送你吧,明天就不好送了。 李萍和王小毛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王小毛道:姐,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可李萍没回,依旧跟在王小毛的身后,走去。 从家属区到局单身宿舍楼那条小路没有路灯,有些黑。此时路上一个人也没 有。李萍和王小毛向前走着走着走着,李萍忽然听见了王小毛那忍不住的抽泣声。 李萍难受地叫了一声:小毛…… 王小毛就站住了,看着李萍道:姐,我从心里舍不得离开姐…… 李萍听出王小毛带出了哭腔。 李萍说不清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把他抱住了。王小毛也顺势把她抱住了。 他哭泣着说:姐,我走了会想你的。 李萍再也控制不住了,流着眼泪说:我也舍不得你,也会想你。 两人紧紧搂抱着,轻轻地哭泣着,最后还是李萍先回过神来,松开手,泪眼 婆娑地望着他说:小毛……走吧,别忘了给姐来信。 王小毛也小声地说:姐,你回去吧,我会给你来信的。 说完王小毛就走了,先是走得很迟疑,但后来越走越快。 李萍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脸上的泪水在无声地流淌着。 王小毛的行李已经捆好了,依然如军人的行李般方方正正。王小毛将那本蓝 皮日记本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箱子里,关上箱子,扫视了一眼刘新。 刘新坐在床铺上,看着他。 刘新:小毛……我没有想到你会被辞退…… 刘新的嘴巴上,现出一团青乌,显然是被王小毛打得还没有完全好。 那把小提琴已经碎成几段,丢在床铺上。 王小毛过去,掏出一摞钱来,分出一些,丢在了小提琴上,道:赔你的小提 琴钱。 王小毛又分出几张钱,丢给了刘新道:还有药费!这下,我就不欠你的了! 可你记住,刘新,你是欠着我王小毛的!你会欠一辈子! 刘新慢慢道: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王小毛:不用!我不想多看你一眼! 刘新:可我要不送你,没人会送你!你让西南工程局的人丢脸了! 王小毛:那我就自己走! 王小毛背起背包,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刘新听见关门声,浑身一震,慢慢低下了头去…… 当王小毛走出宿舍楼时,正有一批新员工在大院内集训。 新员工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正在进行着队列训练,像军人一样。 郑军在队列前:你们都是新员工,虽然穿的不是军装,但是——西南工程局, 是从铁道兵集体转业来的,我们将永远保持着军队的作风,军队的纪律,军队的 传统!大家跟我一起唱:向前向前向前…… 众人一起唱: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王小毛听着,有些伤感地快步走出了大院…… 在那歌声中,王小毛走过家属区。 王小毛好似有感觉一般,走着走着走着,忽然站定,慢慢转过身来,他的眼 睛突地亮了——他看见李萍正站在院子里,在目送着他。 王小毛浮出微笑来。 王小毛转身,快步走去。 那歌声已经渐渐隐去了, 可王小毛突然间放开了嗓门,大声地唱了起来: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王小毛的声音透着粗犷和坚强,也透着悲伤。 李萍站在那里,一直在遥望着王小毛…… 王小毛已经快要拐上公路了,可他还在唱着。 路过的人都很诧异地看着他,可王小毛却熟视无睹一般。 忽然,一辆吉普车戛然刹住在王小毛的身旁。 王小毛吃惊地看见是吴天亮下了车。 吴天亮看看他,过来,将他肩上的背包手上提的箱子接了过去,丢到了吉普 车后排。吴天亮上车了。王小毛看了看,也上车了。 车上没有别人,就他一个。就吴天亮一个。 吴天亮踩了油门,驾车疾驰而去…… 吉普车在公路上疾驰着…… 车内,王小毛和吴天亮却都不说话,默然。 吴天亮只是专注地盯视着前方,将吉普车开得飞快…… 到了火车站广场,吴天亮才刹住车,跟王小毛下车。 吴天亮将背包和箱子交给了王小毛,看着他,道:王小毛,你曾是我的兵, 打起精神来! 王小毛却低下了头去,道歉说:吴处长,对不起……我不会对别人说对不起, 但对你要说。你会恨我吧? 吴天亮说:作为男人,我会恨你,但作为曾经的军人,我会原谅我的兵!即 便现在我们都转业了,但当过兵的,就不该是普普通通的男人,一生当中走错了 一步路,不怕,但不能一错再错! 王小毛说:我知道,以后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会记得我是当过兵的男人。 吴天亮说:那就好,快开车了,进站吧。 王小毛看着吴天亮,慢慢举起了手来,含泪向吴天亮敬了个军礼。这是他一 生当中最后一个军礼! 吴天亮也举起了手来,向王小毛还了一个军礼! 茂密的枝叶精神抖擞地攀在葡萄架上,心形的肥嘟嘟的叶子在阳光下暖暖地 伸展开来,叶脉根根相连,凸凹有致。 连续几天,李萍的心里一阵阵地被揪得疼痛,就像有一只手把心给揉碎,常 常在空落的时候不住地流泪。 委屈,为王小毛,也为自己。 对生活一直充满激情,无忧无虑的王小毛怎么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呢?他是 那么简单而直率,有了自己这个姐姐是那么掩饰不住的愉快;他是那么活泼而勤 快,往返于郊区果园与小园之间,帮自己种葡萄;前几天他还坐在葡萄藤下日日 刻苦地学习,吃着姐姐给做的饭菜,充满感激的笑脸…… 现在,一切都没了,而自己的心也好像一下子空了,为什么不能让这种愉快 的生活多停留下来?为什么不能让王小毛帮自己圆了大学梦?为什么不能等他带 自己去看海? 王小毛走后的第二天是个周末,大丫回来了。大丫在葡萄架下朗诵着课文。 李萍正在后院修剪着葡萄的枝蔓,那一串串葡萄还没有熟,绿茸茸,李萍剪着剪 着就走神了…… 王小毛在葡萄架下道:以后我叫你叫姐,行吗? 王小毛在葡萄架下道:姐,葡萄快熟了…… 王小毛含泪哽咽着道:姐,我舍不得离开姐…… 李萍冷也似的战栗了一下。 客厅的门被敲响,大丫急忙起身道:爸爸回来了…… 大丫跑去开门。 李萍收回思绪,在精心修剪着枝蔓。 大丫打开了门,进来的并不是吴天亮,而是刘新。 刘新提着一大兜子新鲜的葡萄,对大丫道:大丫,我是刘叔叔,你认识吧? 你阿姨呢? 大丫指了指后院:阿姨在剪葡萄…… 刘新:剪葡萄? 这时候,李萍闻声过来,看见是刘新来了,那神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道: 你来干什么? 刘新有些愧疚地说:我来,看看嫂子,哦……知道嫂子愿意吃葡萄,我特意 去东郊农场买来的,是大棚里的葡萄,熟得早。 李萍厉声道:谁吃你的葡萄?你快拿走!拿走啊你! 李萍愤怒得已经失态,浑身还在哆嗦着。 刘新好似也有些害怕了,道:嫂子你你、你别客气,别客气…… 刘新放下葡萄,逃也似的就走, 李萍愤然地抓起葡萄追了出去。隔壁的郑嫂已经被惊动出来了,隔着篱笆墙。 刘新尴尬地往小院外走去,李萍提着葡萄追出门,道:快把你的葡萄拿走, 别恶心我! 李萍将那兜子葡萄摔向了刘新的怀里,刘新给接住了。 郑嫂急忙过来,劝道:李萍李萍……小刘不懂事,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李萍:他不懂事?那他怎么懂得害人? 刘新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了。 郑嫂把李萍给劝进了屋里。大丫看着愤怒的李萍,有些怕怕的。 李萍愤然难平地回到葡萄架下,郑嫂道:外面的闲言碎语本来就多,你这样 对刘新,又不知道该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了。 李萍:难听的话不是已经有了吗?我还怕什么?谁爱传就传去! 这时候,刘新愧疚地又回来了。刘新:嫂子…… 李萍:你怎么又进来了?啊?谁让你进来的?!别叫我嫂子,我不是你的嫂 子!你给出去!出去! 刘新:嫂子……你先别急,我今天来是特意向你道歉来的。王小毛的事,伤 害到了你,这怪我。怪我当时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可我不是成心跟嫂子过 不去。嫂子你就原谅我吧。以后家里有什么活,我来干。 李萍:我用不着你!更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你伤害我倒先不说, 你把王小毛一生都给害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怎么那么狠哪你? 刘新: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被辞退…… 李萍:你这没有想到那也没有想到,那你想到了什么?就想到要把王小毛踩 下去你好去上学? 刘新:…… 李萍:自私!无耻!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快出去,从我家 里滚出去!你永远别再进这个家的门! 这时候,吴天亮回来了。 吴天亮站在厨房,看着愤怒的李萍和尴尬不已的刘新,无语。 刘新低着脑袋,离去了…… 李萍扶着葡萄架,突然忍不住地哭了,哭得委屈而又悲伤。 郑嫂和吴天亮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大丫疑惑地问:爸爸,阿姨怎么哭了? 吴天亮抚摸着大丫的脑袋,无语。 夜晚,郑军家内,郑嫂吃着饭有些失神。郑军看看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郑嫂:李萍今天发火了,对刘新发火了。我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李萍发火。看 她发火的样子,我才知道她心里在疼。 郑军:心里在疼? 郑嫂:你是男人,你不懂。 郑军:啥懂不懂的?你也相信李萍和王小毛有关系? 郑嫂:说你不懂就是不懂!他们非得有关系才会心疼? 郑军:没有关系那还心疼啥? 郑嫂:女人的心常常会疼!针扎似的疼!上回宝盖山塌方,看见那五个小年 轻死了,我就心疼得受不了!我跟他们有啥关系?啥关系也没有,可该心疼还是 心疼! 郑军:两码事!现在不是说的李萍和王小毛嘛! 郑嫂:王小毛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出了西南工程局,李萍能不心疼吗?她前 两天还跟我说过,她欠下王小毛了。我把话撂这儿,她要不大病一场才怪呢! 夜里,李萍躺在床上,咳嗽着。吴天亮从她的腋下抽出体温表来,看了看, 道:发低烧,37度9 。去医务所看看吧? 李萍:不去,家里有药。 吴天亮:是药三分毒,自己哪能瞎吃药。还是该去查一查,让大夫给看看, 开点药。 李萍忍住了咳嗽道:我要去看病,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了。 吴天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起来,穿衣服,我陪你去! 吴天亮扶起了李萍,又拿外衣给她穿。 医务所的诊室里,一个男大夫在给李萍听诊,检查。 吴天亮等候在屏风外。 男大夫:不是感冒,也不是肺炎,是急火攻心。急火攻心就会出现低烧。 吴天亮在屏风外听了,下意识地掏出烟盒来,点上了一支烟。 可吴天亮刚抽了一口,就听见屏风内男大夫道:老吴!吴处长!这里哪能抽 烟啊? 吴天亮一愣,好像醒悟过来,急忙走出了医务所,来到了外面。 吴天亮站在门外,猛抽了两口烟。这时候,郑嫂过来了。 郑嫂道:老吴,听大丫说李萍病了,咋样了她? 吴天亮:别大惊小怪的,她发低烧,哦……有点感冒了吧,家里没药了,来 拿点药。你不用担心,回去吧。 郑嫂:没大事就好……老吴啊,你心眼宽一点,可不能错怪了李萍。 吴天亮看着郑嫂,道:你打什么哑谜?我听不懂。 郑嫂噎了一下,道:听不懂?哦……那好,那就好,听不懂就好。我就不进 去了,回去了。晚上要是有啥事,你就敲墙喊一声。 吴天亮皱眉地说:你这心操的!我都不知道该谢谢你,还是该…… 郑嫂:那我走,我走,别招你烦…… 郑嫂匆匆走了。 吴天亮将烟丢到脚下,踩灭了…… 夜晚,吴天亮一手拿着药,一手扶着李萍进了卧室,体贴地:快躺下吧,我 倒水给你吃药。 李萍靠着床头坐下了。她又在咳嗽着。 吴天亮急忙去找杯子,可卧室的门忽然开了,大丫端着一杯水进来,道:阿 姨,这水不温不热,刚刚好,你喝。 李萍接过那杯水,一时间竟有些双眼湿润地看着大丫。 大丫:阿姨,老师说咳嗽会传染的,别传给我爸了…… 吴天亮抚摸了一下大丫的脑袋,道:阿姨不会传给爸爸的,大丫,你去睡吧, 明天是周一,爸爸去送你上学。 大丫出去了。 吴天亮将药分好,递给了李萍,道: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李萍将药吃下,喝水。 吴天亮出了卧室,来到了卫生间洗漱。 吴天亮正在刷着牙,忽然,他听见厨房外好像有猫的叫声,他有些诧异地过 去,推开厨房的门,不知谁家的一只猫藏在葡萄架下,瞪着他。那猫的双眼在夜 晚中发出绿光来。吴天亮随手拿起靠墙的拖把来,正挥动着吓唬着赶走,那只猫 已警觉地嗖的一声逃走了。 吴天亮挥动拖把时碰到了那葡萄架,将葡萄架碰得哗啦哗啦地响。 忽然,李萍在身后有些焦急地道:你在干吗? 吴天亮回头,看见李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李萍已换上了睡衣。 吴天亮:哦……不知谁家养的猫跑来捣乱,我给赶走了。你怎么下床了?快 躺着去,别感冒了! 李萍:我还以为你要拔葡萄架呢…… 李萍回身进卧室了。 吴天亮看着那葡萄架,神情若有所思。 吴天亮穿着睡衣上床,李萍已躺下,可仍咳嗽了两声。 李萍侧身背对着吴天亮。 吴天亮将李萍给搂过来,道:转过来,让我搂搂。 李萍推道:别……别把你给传染了。 吴天亮:我还怕你传染个咳嗽啊?啥叫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才叫 夫妻!转过脸来,咱俩聊聊天。 李萍转过身来,面对着吴天亮。吴天亮伸出胳膊,让李萍枕着。 李萍多少有些紧张地:你……想聊什么? 吴天亮看着李萍,突然一笑,道:你说这人活着可真有意思啊,你本来在保 定,我在贵州;你在城里,我在山沟;两人相隔千山万水的,素不相识,可就因 为我抽了一盒烟,就因为那盒烟里塞着一张你写的字条,嘿,咱俩就成夫妻了! 结婚了,成家了,生活在一起,还要白头偕老!这事一想起来就让我激动。我这 就叫有福之人,这福气,就是你给我带来的,哈!咱俩的月下老人啊,就是那盒 烟!那盒烟我还一直留着呢,在柜子最上面那一层放着。这盒烟啊,等咱俩都老 了,我成了八十岁的糟老头,你成了六十岁的老太太,我再抽。咱俩一起抽,坐 在一起啊,你一支我一支,都给抽了…… 李萍被吴天亮给逗笑了:等到那时,那盒烟早就发霉了。 吴天亮:怎么会?别的烟会发霉,那盒烟永远不会发霉!你不是喜欢吃葡萄 吗?那行,我就拄着拐杖,去买一大兜子的葡萄,咱俩抽一支烟吃一串葡萄,吃 一串葡萄抽一支烟,让别人看不懂,也看不明白,这俩老头老太,这是在发哪门 子神经啊? 李萍被逗得大笑,笑得又咳嗽起来了。 吴天亮赶紧拍着李萍的后背,道:这事,想起来都美!是不是啊? 李萍止住了咳嗽,沉默了良久,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和王小毛的事? 吴天亮:你和王小毛……哦,你从保定来的时候,是我带王小毛去车站接的 你;后来熟了,你们俩又是老乡,你要看书,王小毛就来给你送书;你喜欢葡萄, 王小毛去买来葡萄苗帮你种下;王小毛想上学,你让我帮他说说。你和王小毛就 这些事吧? 李萍:…… 吴天亮:这些事我都知道,我还问啥? 李萍:可那么多传言,你不在乎吗? 吴天亮: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假话,是装的!哪个男人都不会一点都不在 乎,除非他不爱自己的老婆!可我……还就是要装出一点都不在乎,要不然,那 些嚼舌头的会越传越多,往你身上泼的脏水也会越来越多!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 了! 李萍有些感动地往吴天亮的怀里靠了靠。 吴天亮拍了拍她的背,道:睡吧,好好睡一觉,咳嗽就好了…… 吴天亮随手关灭了床头柜的灯。 黑暗中,吴天亮又道: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发烧,咳嗽咳嗽。要是不 把咳嗽当咳嗽,那病就会好得快…… 白天,在工程局宣传处,吴天亮正在打电话:……你让彭工程师先拿个方案! 他是隧洞专家,咱们该听人家的!宝盖山说什么也不能再出现塌方了!……行行 行,我过两天就去! 吴天亮放下电话,翻开台历,记着。 刘新抱着一摞报纸进来了,从报纸中拿出一封信来,道:吴处长,你的信。 吴天亮开始没有在意,随口问:哦,哪儿来的? 刘新:保定!一看这笔迹,就知道是王小毛来的…… 吴天亮一愣,接过信来:王小毛来的? 吴天亮看着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吴天亮处长收”的字样。 吴天亮转瞬就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还真是他的,看这字…… 刘新:王小毛找到工作了没有?他现在干什么? 吴天亮随手将信放在一旁,反感地说:他找没找到工作你操什么心啊?哦, 刘新,你把这份文件给办公室送去,打印六十份。 吴天亮将一份签好的文件交给了刘新,刘新有些恋恋不舍地扫视着那封信, 拿着文件出去了。 刘新一出去,吴天亮将那封信拿起来就要撕开看,却忽然停住了手,想了想, 将信没有撕开,却放进了包里了…… 夕阳给葡萄藤镀上一层灿烂,绿色的叶子泛着点点晕光,李萍在修剪着葡萄 的枝蔓。 李萍:……这葡萄快熟了,可小毛却走了。不知道小毛回到保定怎么样了, 找没找到工作?…… 李萍正想着,听见吴天亮开门进来,就转身进了厨房,进到了客厅里来了。 李萍:饭都做好了,等一会儿再吃,大丫正在做作业。 吴天亮:这休个礼拜学校怎么还布置那么多的作业? 李萍:你们呢?连个礼拜还都不休呢。 吴天亮:最近不是事情多嘛……哦,对了,王小毛来信了。 李萍忽然一愣:王小毛……来信了? 吴天亮将那封信从包里拿出来,放在饭桌上的花瓶旁,走进了大丫的房间。 李萍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信,可是猛然看见信封上写着“吴天亮处长收”的 字样,那手半路就缩了回来…… 李萍向大丫的房间扫视了一眼,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忍耐地看着那信。 吴天亮来到大丫的房间。 吴天亮:大丫,可不可以给你们老师提意见啊?这作业也太多了点。 大丫:那我要先给你提意见!爸,以后你别叫我叫大丫了…… 吴天亮:哈,爸爸老是犯错改不过来!可这也不能全怪爸爸,因为大丫这名 字就是爸爸给起的,爸爸喜欢叫!叫大丫比叫吴芳顺嘴多了! 大丫:可我不喜欢,大丫,听起来就老土!同学们都笑话我! 吴天亮:行行行,以后爸爸尽量改。快点写,写完吃饭! 吴天亮起身,出了大丫的卧室。 李萍正从厨房向饭桌端菜,吴天亮过去帮着摆放碗筷,那封信仍放在花瓶的 旁边。吴天亮随手拿起来,插进了花瓶中去了。 李萍也装作没注意,端进端出的…… 工程局,吴天亮正上楼梯,郑军正夹着包下楼。郑军:哎,老吴,还没下班 回家啊? 吴天亮:回去了,都吃完饭了,又回来找你。 郑军:找我?啥事? 吴天亮:好久没下棋了,下两盘! 郑军:哎哎哎,今天不行,我老婆在家还等我吃饭呢…… 吴天亮:平时你找我下棋,我可都没推三推四的,走走走,到我的办公室去。 吴天亮将郑军拖进办公室。 吴天亮和郑军走进,刘新正在打电话,匆忙地: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刘新:吴处长,郑书记…… 吴天亮:又偷着私打长途电话吧? 刘新:我家里……那什么,我吃饭去了,晚了食堂就没饭了。 刘新匆匆离去。 吴天亮边摆着棋盘,边对郑军道:今天要杀你个三比零! 郑军看着吴天亮,道:你小子……不太对劲啊,是不是跟李萍闹别扭了? 吴天亮:我和李萍还能闹别扭?哈,那可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萍边收拾着饭桌,边扫视着那封插在花瓶中的王小毛的来信。 李萍忍不住,又将那封信拿起来,对着透进来的霞光看着…… 吴天亮和郑军边下棋边聊。 郑军:有一件事我一直纳闷。 吴天亮:还有你纳闷的事? 郑军:这刘新……你怎么还把他留在宣传处?还不给赶到底下的工程处去? 小人一个,天天在一个办公室,你看着他不觉得别扭啊? 吴天亮:当然别扭!有时候都恨不能抽他两个大嘴巴!可赶走他,我不就成 了打击报复了?别人又该对李萍说三道四了,李萍嫁给我应该幸福,我不能老让 她受委屈。 郑军:老吴啊老吴,为了李萍,你可是啥都能忍! 吴天亮:连个孩子都给不了她,不忍就更对不起她了…… 李萍正在厨房刷碗,忽然看见大丫进来端着一碗水出去了。李萍开始没有在 意,可再到客厅,却看见大丫正在用那碗水浸泡着一张邮票。 李萍:你在干什么? 大丫:泡邮票!邮票泡在水里,就能把后面的纸给泡下来,同学教我的。 李萍:你哪来的邮票? 大丫:剪的,从那封信上剪下来的。 李萍急忙将花瓶中的信拿起来看,信封已经被剪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窟窿, 可还是不能取出里面的信纸来,李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吴天亮开门进来了,高兴地道:老郑又让我给杀了个三比零!哦, 你们在干什么? 李萍就将那封信递给了吴天亮,说:大丫把邮票给剪下来了,幸好没有剪破 了信。 吴天亮:王小毛在信上都说什么了?找到工作没有? 李萍说:我怎么知道?我没有打开。 吴天亮就很诧异地看着李萍,说:这一晚上你都没有打开看? 李萍说:他是写给你的。 吴天亮哦了一声,这才打开信,匆匆看了一遍,道:王小毛在出租公司找到 了工作,不错,挺不错!他还给你代好,祝你心情愉快,万事如意。 吴天亮将信随手递给了李萍,李萍急忙看着。 李萍看完,放心地说:我还担心他被这边辞退了,回保定就找不到工作了。 吴天亮:开出租挺好…… 李萍:是挺好,可再好,也没有上大学好…… 王小毛驾着一辆桑塔纳出租车驶到了少帅府门前停车,一位老外结账下车。 王小毛将出租车开进了门口的停车场停下,下车边擦车,边等客。 这时候,从少帅府饭店内走出一位时髦的姑娘来,形象气质都透着不凡。她 就是安然。安然本来要上另外一辆出租车,可忽然看见了王小毛,愣了愣,神情 一阵惊喜,竟然绕了过来,喊:王小毛! 王小毛一愣,看着她,却认不出来了:小姐,你是…… 安然:嗬!王小毛,你是上个月刚从贵阳回来的吧?不就开了辆出租车吗? 你也没成大款也没暴富啊?怎么就不认人了呢? 王小毛不悦地看着她。 安然一笑,又道:不愿听我这话是吧?那你就好好想一想我是谁! 王小毛:我想起来了,安然!咱俩初中同学……你还跟那时一样,一身高干 子女的臭毛病!好像天下都是你们的!没别人的份儿! 安然大笑: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这么恶劣啊?可王小毛你却正相反,咱那一个 班,我差不多都给忘了,就记住了你!今天真是太巧了!走! 安然拉开车门上车了。 王小毛看了看她,也上车了,问:去哪儿? 安然: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这是你的义务,对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