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组红宝石歌舞厅的暗访报道在晚报《法制周刊》推出以后,如一块投进平静 水面的石头,在市民中间产生了一圈一圈的反响。一时间,有关利用网络进行形形 色色的诈骗活动的话题,成了老百姓街谈巷议的主要内容。还有许多读者给报社打 来了电话,向报社记者提供类似的新闻线索,请他们一一前去暗访。 尚冰自己也承认,那组暗访报道确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荣誉和机遇。因了那 组报道的成功,她仿佛一下子对法制报道的视野开阔了许多,根据热心读者提供的 新闻线索,她接连又组织了几组关于利用网络进行犯罪的专题报道,一时间在广大 市民中间引起了巨大反响,晚报的销售量天天在增长。报道还引起了市委有关领导 对网络犯罪的高度重视,指示公安机关把严厉打击高科技犯罪作为当前工作中的一 个重中之重,要撒下天罗地网,大打一场人民战争。为了积极响应市委的号召,落 实市领导的指示精神,报社研究决定,会商市政法委和市电视台,在今年12.4法制 宣传日联合举办一场以“净化网络社区,创造和谐生活”为主题的法制专题晚会, 更好地引导广大群众,警惕网络上的骗局,学会保护自身安全。报社老总把筹划晚 会的任务交给了尚冰和《法制周刊》编辑部,让她把那几组关于网络犯罪的报道好 好编排一下,作为晚会的一个主要节目内容,争取取得更好的宣传效果。 尚冰领受了这个光荣任务,自然很是兴奋,连忙给郑平打了个电话,一来是告 诉他这个好消息,二来想问一下红宝石歌舞厅敲诈勒索案的进展情况,案件如果能 够在晚会举办之前有了结果,他们的节目就更好做了,也就更有说服力了。尚冰和 郑平虽然已经住在了一起,但这阵子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忙,不是你加班就是我加班,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晚饭了。晚上回去以后,彼此都已经很累了,说 不了几句话就睡觉了。所以,有些事情他们还常常需要电话来联络。 电话接通了,尚冰高兴地对郑平说:“我要去电视台做节目了。” 尚冰的话令正在沉湎于案卷之中的郑平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调电视台 了?” 尚冰知道郑平对她的话产生误会了,就耐心地把报社要与政法委和电视台联合 举办晚会的事情说了。尚冰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说:“我正好可以借办晚 会的机会,熟悉一下电视节目的制作,说不定将来我真的有机会做个节目主持人呢!” 郑平听了尚冰的话就笑了,他也打心眼里替尚冰高兴。毕竟,一个女孩子要在 单位里打出一片天地,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于是,他笑着对尚冰说:“那样的话, 我不也跟着成了名人了吗?” 尚冰说:“难道你想傍大腕不成?美的你吧,我真成了主持人估计早把你换了。” 郑平就说:“那你就先去物色我的接班人吧。我正在忙呢,没事的话我就先挂 了。”说着,就要挂电话的样子。 尚冰急忙说:“小心眼儿,吃醋了?你别挂电话啊,我找你有正事要说呢!” 郑平说:“有什么指示您请尽快说,别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耽误您去寻找我 的接班人了。” 尚冰知道郑平故意逗她呢,但她现在心里有事,没有心思跟郑平这样逗来逗去 的。于是,她就直奔主题问郑平:“那个红宝石歌舞厅的案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判 啊?这个素材我们晚会上是要用的。” 郑平一听尚冰说案子的事情,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糟糕了起来,有点不耐烦地 说:“案子已经退回检察院了,让他们补充证据。” 尚冰急忙问:“为什么呀?检察院不是已经起诉了吗?” 郑平很认真地说:“检察院是起诉过来了,但我们法院认为证据不足,退回去 让他们补充侦察了。” 尚冰显得很着急地接着问道:“为什么呀?怎么就证据不足了?公安局已经侦 察结束了,检察院也已经起诉了,怎么就证据不足了?” 郑平对尚冰的问话显然不是很高兴,就说:“证据足与不足,是我们法院有权 认定。” 尚冰却依然很着急地说:“我们晚会要用这个案子,到时候你判不下来怎么办?” 郑平愈发觉得尚冰的话有些过分了,说话也明显带出了情绪。没好气地说: “法院审理案子难道还需要考虑你们晚会的事情吗?你们晚会需要我们什么时候判, 我们就得什么时候判吗?你们报纸需要怎么宣传,我们法院就得怎么去判吗?这真 是天大的笑话了!” 听郑平这样说话,尚冰也觉得郑平简直是不可理喻,就懒得再理他,挂掉了电 话。 其实,关于红宝石歌舞厅这个案子,尚冰和郑平已经不知道争论过多少回了。 尚冰一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和谈志刚到红宝石歌舞厅的亲身经历,怎么就不能证 明那家歌舞厅的犯罪事实呢?郑平总是说证据不足,他到底要什么证据呢?要找到 那个“失恋的少女”?那上哪里去找啊,她的电话早打不通了,侦察人员去查过那 个电话号码,是个神州行号码,刚用没有几天,机主也没有登记身份证,上哪里去 找啊?找到找不到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只不过是红宝石歌舞厅的一个小喽罗,一个 钓鱼用的钓饵而已。 与郑平争论的时候,尚冰甚至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和自己较劲。那么明明白白的 案例,从市里的领导到普通的老百姓,那么多人都认可的一个案子,为什么到郑平 这里就不行了?现在,公安已经侦察终结,检察院已经提起了公诉,他还这样坚持 自己的观点,好像全世界就他郑平一个人懂法似的,其他的人都是法盲!尚冰真的 有点想不通,懒得理他了。 放下了电话,尚冰又想起了谈志刚。自从和郑平确立了恋爱关系以后,谈志刚 大哥就像消失了一样,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了。尚冰不知道谈志刚最近在忙些什么, 红宝石歌舞厅的那组稿子有他的一份大功劳,现在组织电视专题晚会,也正好可以 发挥谈志刚的优势,他在文联演艺公司工作,可以帮着联系一些演艺界明星啊! 尚冰这样想着,就拨通了谈志刚的电话。 谁知,电话响了好久,谈志刚才接听了。尚冰听见电话里边声音很嘈杂,就问 他:“谈大哥,最近你在忙什么呢?你那边怎么那么乱啊?好像还有人在哭?” 谈志刚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小冰啊,我在交警队,正在忙着呢,等一会再打 吧!” 尚冰听出谈志刚情绪不是很高,并不想和她说太多的话,就猜想他可能正忙着 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好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掉了。挂掉了电话后,尚冰越 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谈大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态度对她?平时他无论在忙什 么接到自己的电话总是很高兴的呀!电话中他的声音显得很疲惫,无精打采的,又 好像心思重重的样子,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对了,他在交警队干什么?不是开 车出了什么事吧?尚冰想到这里,就又急忙拨通了谈志刚的电话。 这次,谈志刚倒是接得很快,没等尚冰说话,谈志刚先说道:“我正在忙小冰, 等一会再打吧!”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 尚冰急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谈大哥?你在哪个交警队?出了什么事?” 谈志刚说:“没什么大事,一点小事故,你别管了,等一会儿再说吧!” 没什么大事?就说明还是有事,根据谈志刚的语气,尚冰感觉着他肯定是出了 事,并且还不是小事,小事不会让他变成这样的。这样想着,尚冰的心情越发紧张 了,说话也有些着急了:“谈大哥,你快告诉我,你在哪个交警队?我这就过来。” 谈志刚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口气,说:“你别管了,没什么大事的。” 尚冰知道谈志刚的脾气,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快告诉我,你不说我就一直打 你电话。” 谈志刚只好说出了自己身在何处。 尚冰放下电话,就立即打车来到了交警队。 尚冰赶到交警队时,谈志刚和于锦正好也从里边走了出来。尚冰乍一看见谈志 刚,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脸色黄黄的,胡子也没有刮,一看就知道没有休息好, 她的心就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谈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急忙迎上去问:“你 这是怎么了?谈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谈志刚看见尚冰,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说:“你看你还大老远跑过来干什么, 我没什么大事的,就是前几天开车出了点交通事故。” 尚冰忙关切地问:“你自己没伤着吧?” 谈志刚把两只胳膊向上挥舞了一下,说:“没有,你不是能看见吗,我好好的 呀!” 尚冰这才放了心,说:“你没伤着就好。” 这时,尚冰看见了一边的于锦,忙给于锦打了招呼,问她:“你没上班啊?” 她们以前见过一面,谈志刚曾经带着于锦和郑平尚冰一起吃过一顿饭。 还没等于锦回答,谈志刚就说:“她不上班了,辞职了。” 尚冰忙问于锦:“为什么呀?” 于锦看了一眼谈志刚,低下了头,说:“谈大哥出了事,我得陪陪他,把事情 处理完了再上班!” 尚冰听于锦这样说,立即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着急地问谈志刚:“谈大 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不要瞒着我了好不好?” 谈志刚听尚冰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就不再强打精神强装笑容了,恢复了一脸的 疲惫,叹了一口气说:“我撞死了人。” 尚冰听了谈志刚的话,不禁吃惊地“啊”了一声,问道:“在哪里呀?什么时 候的事情?” 谈志刚说:“前天晚上,在二环路上。” 尚冰接着问道:“现在怎么办了?交警队怎么说?” 于锦在一边回答说:“恐怕得赔人家不少钱。我们刚刚从交警队出来,交警队 想协调一下,谁知对方的胃口很大,交警队的人也生气了,不给协调了,让他们到 法院起诉吧。” 尚冰忙说:“我给郑平打个电话吧,叫他赶紧过来。” 谈志刚拦住了尚冰,说:“别跟他说了,他刚接手办案,够忙的了,我这点小 事别再给他添乱了。” 尚冰就把电话收了起来,说:“也好,晚上回家我再跟他讲吧。”说着又转过 脸对于锦说:“于锦辛苦你了!” 于锦看了一眼谈志刚,没有说话。 尚冰又问谈志刚:“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啊?你的车一向开得很稳当的呀?” 没等谈志刚说话,于锦就一肚子委屈地说:“我们一点责任也没有,全怪那个 人,大晚上的他违章横穿二环路,谁也刹不住车呀!” 接着,谈志刚就把那天晚上的情况对尚冰说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那个战友 开车的事实。不是他不信任尚冰,而是他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尽量少让人知道,知 道的人越少越好。 谈志刚在这边说着,于锦时不时地插话抱怨着:“不知道现在的法律都是怎么 制定的,明明是对方违反了交通规则,反倒让我们负主要责任,他们好像还有理了, 不依不饶的,一张口就要那么多?” 尚冰这才想起问:“得赔偿他们多少钱啊?” 于锦说:“他们要100 多万呢!” 尚冰吓了一跳,说:“怎么这么多啊?” 谈志刚说:“也不是他们想要多少就要赔多少的,等法院判吧,交通事故赔偿 是有一定标准的,他们要归他们要!” 于锦说:“你不是说就是法院判也得赔偿他们二三十万吗?凭什么呀?” 谈志刚说:“你不懂。这是新交法的规定,我专门查了法律条文,《道路交通 安全法》第七十六条规定,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之间发生交通事故的, 由机动车一方承担责任。” 尚冰知道这个规定,前一段一些媒体上还就这个“行人违法机动车全赔”的规 定是否合理炒作得很热闹,她也正准备就这条规定在《法制周刊》组织一次观点讨 论呢,因为大家对这条规定意见不一致,有反对的,也有叫好的。尚冰琢磨着,得 马上把讨论组织起来了,说不定对谈志刚还会有所帮助呢。她只是心里这样在想, 并没有说出口。尚冰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用,关键是谈志刚要赔偿对方那么 多钱,怎么办?谈大哥也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平时花销又比较大,一下要拿出那么 多钱,也不容易的。于是,尚冰对谈志刚说:“我卡里大概有两万多块钱,待会儿 就取出来。回家我再问问郑平那里有多少,再让他给你拿过来。” 谈志刚看着尚冰说:“别这样妹妹,好像我有多惨似的。遇见这种事情是比较 倒霉,但哥哥我还没那么惨。钱现在还用不着,等法院判下来之后再说吧,不够了 我再找你和郑平借。” 尚冰说:“谈大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垮了。在我心目中, 你可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事教官啊!” 谈志刚笑了,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尚冰本来想把组织专题晚会的事情跟他说说,但看他目前这个样子,就打消了 这个念头,让他好好歇歇再说吧,晚会的事情就不麻烦他了。 和谈志刚于锦分开后,尚冰立即给郑平打了个电话,把谈志刚的事情跟他说了, 郑平听了以后也很着急,和尚冰商量着想为谈志刚多凑点钱。不管怎么样,谈志刚 都要赔偿对方不少钱的。 说完谈志刚的事情,尚冰刚要挂电话,郑平突然说:“你们报社能量够大的呀?” 尚冰不知道郑平话里是什么意思,就问道:“怎么了?” 郑平说:“你不知道吗?你刚才问过的红宝石歌舞厅那个案子,检察院就又原 封不动地把案子报过来了,刚才我们院领导还专门给我下达了指示,要求尽快开庭 审理,把案子判了。” 郑平说的这些,尚冰一点也不知情,也感到很意外,就如实跟郑平说:“我不 知道这些情况,我上午一直在谈大哥这里。”不过她相信郑平说的,红宝石歌舞厅 的案子经他们报道后,市里领导非常重视,加上目前利用网络进行犯罪的越来越多, 市里面一直想抓个典型,造造声势,法制宣传日快到了,领导想利用举办法制专题 晚会的机会以这个案子作为典型再好好宣传一下,也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想到 这一层,尚冰就跟郑平说:“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赶紧判呗!” 郑平却没有理解尚冰的良苦用心,反而显得很生气地说:“那么多案子你们不 去报道,为什么偏偏要盯着这么一个案子不放呢?就凭目前检察院提供的证据,就 是开庭审理也只能做无罪判决。你们媒体光知道宣传曝光造舆论,可舆论代替不了 法律,法院判案可是要有法律依据的呀!”说完,没等尚冰吭声,他就气乎乎地挂 掉了电话。 尚冰见郑平这样说,还挂了自己的电话,也有了一肚子的火气,心里狠狠地骂 着郑平:这人怎么这么拧啊? 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尚冰已经意识到,她和郑平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两 个人常常因为一些事情莫名争吵,难道真像星座上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一个是水, 一个是火,水火不相容吗?尚冰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郑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更不是时候,郑平手头有好多案子要办,尚冰自己也 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刚刚又冒出了谈志刚的事情,哪有坐下来谈心的时间和心情? 要谈也得等忙完了这一段再说了。这样想着,尚冰忽然又想起了组织新交法讨论的 事情,这个可是迫在眉睫的当务之急,趁谈志刚的案子还没有判,现在在晚报上组 织讨论一下兴许能对谈大哥的案子有所帮助呢!于是,尚冰暂且忘记了郑平给她带 来的不愉快,立即打车赶回了报社,通知《法制周刊》的几位编辑,抓紧时间组织 稿件,约请不同阶层的人发表对新交法的看法,争取这周就见报。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