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墙 负责刑侦的公安在他的办公室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从他和潘越、艾静的关系问 起,一直问到事发当日的情况,遗产的处理,以及费诺和潘希年的关系,事无巨细, 显然是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工作。警方并没有主动提起报案人是谁,费诺也没有问 ——除了潘行还能有谁? 除了上次处理潘越和艾静夫妇的丧事,这还是费诺回国至今唯一一次和公安部 门打交道,但对于警方的问询,他都一一作答,内心一片清明:事实上在决定接手 处理这场事故之后,他就已经为眼下的局面做好了准备。当然初衷并不是面对警察 的询问,而是为了将来有一天等潘希年重见光明,感情上也能直面父母的去世之后, 费诺能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清楚地交代给她。 费诺天生记忆力好,从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说的也全是实话,每一个问题都 回答得相当清楚和诚恳,并表示会在和潘越的律师初会计师联系之后提供一切警方 需要的财产证明,以证明潘越夫妇的遗产依然全韶归于潘希年名下。而至于潘行报 案时说的“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对此费诺只是表示:“希年已经成年了。有 自主的意识,可以去向本人询问;家里有钟点工和全职的护工,她们也会全力配合 警方的调查;此外还有一栋楼内的邻居,和希年定期去检查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我相信他们都会提供证据。” 他着实是态度良好而条理分明,起先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随着一问一答慢慢地松 弛下来,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前来办案的公安也说:“我们已经向潘希年本人了解 过,她本人的证词和报案人提供的材料有很大的矛盾,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向你调 查的原因之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你提供的潘越夫妇的财产证明情况经查属 实,这个案子应该就可以撤销结案了。” 对此费诺倒也没表现出格外的惊喜或是放松,只是客气地把人送走,看一眼表, 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到点准时下班,中途黄达衡过来看了一眼,见警察走了而费 诺在忙,也就什么都没问地又走开了。 等费诺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刚一打开房间,一个人 影就跌跌撞撞扑过来,费诺见她险些要摔倒,赶忙丢下行李,先把人给扶住了。 潘希年脸色苍白,失了焦距的眼睛慌张地望着费诺的脸,人稍稍有些发抖: “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没接。” 费诺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到另一边,瞄了一眼餐桌,看饭菜都没有 动过,当机立断地说:“一下飞机就在忙,手机调了无声。来,先吃饭。杨淑如呢?” 我有话想和你说,就请淑如姐回家一晚。她走的时候是七点,现在几点了? “九点不到。”费诺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到饭桌边坐下。菜早就凉了,倒是厨房 里的汤煲里汤还是热的,费诺把菜送进微波炉里热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和潘希年盛了 汤,端到她面前后又把汤勺塞进她手里:“小心烫。” 费诺……“潘希年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不过先吃饭吧,我是饿了。“ 这顿饭吃得悄无声息,潘希年明显的食不下咽,勉强着自己喝了一碗汤,吃了 小半碗就放了筷子,直直地“盯着”费诺,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得这样专注, 费诺吃到一半,也还是放下碗筷。这样轻微的声音都让潘希年受惊似的一颤,又喊 了一声:“费诺。” 今天下午我是和公安在一起……“他刚开了个头,潘希年已经把话抢了过来:” 你出差的那几天里有警察上门来,问我,还有淑如姐她们一些奇怪的问题……是不 是潘行做了什么,给你惹了麻烦?“麻烦倒是说不上。不要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 地回来了吗?”费诺的语气很和缓,语速也不快,倒更像是在安抚潘希年,“我猜 想他们应该也是先找过你,可能还建议你不要告诉我他们来过。希年,你做得很对。” 潘希年依旧脸色发白,但已不再惊慌,眉眼间蓦然闪现出固执来,像是一下子 回到刚刚来到费诺家的样子:“他们是要我不告诉你。但是我没在电话里说起的原 因不是这个。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想我可以处理好的。潘行说的都是谎话,而我 都是在说真话,难道假的还会变成真的吗?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呢?” 这个也是我想说的。如果还有人来找你,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也不要因为觉得 可能能帮上我而去遮掩,更不要说谎。希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诚实。 “我没有说谎。”她又咬—咬下嘴唇,坚定的说。 明知道她看不见,费诺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着说下去:“下午的时候警 察来找过我,一是为了你的安全,二是为你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和 你提起这件事,是想着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健康,情绪也不稳定,可以再等一等。 但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我,我想还是应该先告诉你。” 费诺,我、我不知道警察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潘行瞎说诬告你什么,这件 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什么……你知道,你知道我……“眼看 着她着急起来,费诺伸出手来拍了拍她搁在餐桌上握成一团的右手:”我知道。希 年,先听我说完。“等她情绪上稍加稳定了,费诺继续说下去:”徐侃之和段杰斌, 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徐叔叔和段叔叔……他们怎么了?” 他们分别是你爸爸的会计师和律师。半年前的那场意外,你父母没有来得及留 任何遗嘱,所以我只处理了他们的后事,所有财产的处理,都是由他们两个入在第 三方的公证下完成的,你是财产的唯一继承人,相关的文件也都在他们那里,等你 手术之后,他们会和你当面交接。另外就是,潘老师他们还留下一笔保险,受益人 也是你,但是这项金额也需要等你的身体情况允许了,再亲自去保险公司处理一切 手续。因为这个案子的缘故,我需要他们出具财产方面的证明,所以会约他们在近 期过来一趟,到时候你也应该见见他们。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沉默良 久之后,潘希年还是一言未发,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消化费诺之前那番话的意思。费 诺知道她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明白他这些话无非是个时间问题,也不催,默默端 起吃了一半的饭碗,又吃起饭来。 他们是不是留下了很多钱,所以潘行他们才这么热心地想要‘照顾’我,才这 么急不可待地把脏水往你身上泼?“ 不少。你不该这么说他,他毕竟是你的长辈,而且这件事情上我也有责任,我 应该更早地和你把这些事交代清楚,这样或许就能避误会了。“误会?”潘希年冷 笑一下,“他对你做这些事情,只是误会?我眼睛是瞎了,但脑子没瞎,心也没瞎。 费诺,他这么对你,你怎么还替他开脱呢?” 潘希年问得尖锐,费诺却不答——他自然不会天真以为潘行的这一举动全然是 出于对潘希年的爱护,抑或是公义。但在潘希年面前,却还是下意识地为她的亲人、 同时也是潘越的亲人寻找一个哪怕看起来梢稍冠冕堂皇一些的理由。但是当潘希年 这样直接地问出来,他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出应答的话来,或者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 到底是因为不愿伤潘希年的心,尽力把这世上的荆棘替她挡掉一些,还是仅仅只是 成年人的圆滑罢了。 费诺的沉默让潘希年失了方寸。她害怕自己的话刺伤他,又不知不觉放软了语 气,瑟瑟想找费诺的手,寻求一点支撑:“你不要生气,我是在气我自己,在气潘 行,我一点用也没有,一直都在拖累你,给你找麻烦,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伤害你却 什么也做不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除了你……他们却想把你 从我身边带走……” 她分明有了哭腔,又强迫自己克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忍得眼眶都红了。 眼看她这样焦急地解释着、诉说着,手也在不懈地寻找着,费诺忽然觉得自这个下 午起就紧紧绷住一刻也没松开的神绎放松了,他回到了家,家人就在身边,一切都 是好的,暂时什么都不必去想。 明知道这样做可能是危险的,费诺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因为焦虑冷得 像冰,颤抖得像寒风中的柳条,他耐心地等她冷静下来,才说:“别说了,我也已 经说过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谢谢你。” 潘希年露出怔忡的神色,垂下双眼,继而低下头。长发遮住她的脸庞,也遮住 一切表情,只是在很久以后,才轻之又轻地抽回手,如同在畏惧着什么。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恰是近在咫尺,反而愈发让人如履薄冰。 潘越夫妇的会计师和律师准备好材料赶到T 市,又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公安局又去了几次费诺家,也去过学校,除了报案的潘行一家的证词,其他所 有人的证词显示都是站在对费诺极其有利的一方,而等到律师和会计师的材料送到, 这场不大不小的真可算“闹剧”的风波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一天费诺去公安局签字结案,负责案件的公安表示费诺有权控告潘行对他名 誉上的伤害,在费诺谢绝之后,对方又说,如果他本人不愿意出面,可以由潘希年 委托律师提起控诉,但这个提议依然被费诺婉言拒绝了。 事情的最终处理结果被程朗知道,气得要命,说了一大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的道理,费诺倒是也不辩解,等他说完,才说:“你说到哪里去了,这连‘匹夫何 罪,怀壁其罪’都算不上,钱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我的,哪里有什么危墙?” 你是在外面待太久了,以为钱财清楚就等于一切都交割清楚?两码事!你真是 要从这件事情里找个教训,不管钱是谁的,总归钱是在那里,潘老师的这个亲戚这 次没算计到,你就以为他们会这么死心?下次还不知道会做什么龌龊事。你现在和 希年又住在—起,他们要是真的黑了心,谁晓得会罗织什么给你。反正这次就这么 放过他们,不给点教训让他们吃吃,你别以为他们会感激你放过一马,不得寸进尺, 我看就很不错了。“费诺对此不以为意:”我也没指望他们感激我。只是打官司什 么的太耗时耗力,我没这个精力和时间奉陪。“要希年出面……” 费诺摇了摇头,正色说:“他们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是个外人。潘行 这么做,给自己和希年都留了台阶,将来要是还有什么往来,颜面上不会太难看。 如果希年出面,就是连台阶都抽掉了。” 程朗苦笑了一下:“你啊,这是顶着‘外人’的名号,担了多少‘内人’的干 系。我反正是见得多了,多少人为了钱财、名利打得头破血流,血缘骨肉又怎么样? 一旦眼里只有了钱,那真是一文不值,骇嫌累赘。我知道你这是在为希年考虑,但 有些事情考虑了也没用……唉!反正这句话我已经说死了——你这个人是撞了南墙 也不回头的。” 费诺被程朗说的第一句话逗得笑了一下,又因为后面的话儿渐渐收起笑容。程 朗说到这里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离值夜班还差几个小时,就说:“差不多 到晚饭的钟点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你脱了官司的日子,我打个电话给晓彤, 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吧!” 这段时间怕是不成。杨淑如前天在楼梯上踏了个空,把右手手臂给扭着了,现 在只有希年一个人在家,改天吧。“哦,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改天也好。” 吃过晚饭之后费诺进书房画图——手上的一个工程截止日期渐近,他却被潘行 这件事情干扰,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不得不加紧赶上。他一旦工作起来就听不见 外面的声音,等画完手上这一张图,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之 中,已经半夜一点了。而与此同时,注意力一旦分散,胃部那尖锐的疼痛感也就愈 发明显了。 这段时间来费诺的胃一直不好——这是当年在德国读书和工作时候留下的老毛 病了——他也按以前的法子吃胃药对付过去,但这天晚上似乎发作得比过去这几周 都要厉害,吃下去的胃药也不怎么见效,费诺没办法,起身去找止痛片,一方面也 让自己的眼睛和大脑都稍稍休息一下。 晚饭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费诺没胃口吃东西,从冰箱里找出果汁 喝了半杯,才用温水服了药,又回到书房的沙发上,等着药效起作用之后再去画另 一张图。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止痛片的效用似乎是上来了,叫嚣着的胃部渐渐平息下去, 疼痛感也不再那么尖锐,连额头上的冷汗都收住了。他知道这是又一次压了下去, 端起水杯正要从沙发上起来回工作台,不料起身的动作一急,刚刚平复下去的痛楚 陡然发作,顺着胃一路回溯到胸口,又直抵喉头。之前喝下去的水一下子吐了个干 净,但这并没有让一切好转起来,何况等眼前这一阵的黑发过去,费诺定睛一看, 发现自己吐的并不是水。 大片的褐色的血液勾起极不愉快的回忆,但又在费诺压着胃想找电话拨120 的 时候,更大的疼痛像灭顶的波浪一样袭来,他难以支撑地倒在地上,和那一阵阵涌 上的痛苦相反,知觉和意识却飞快地远去了。 潘希年是被奇怪的重响声给震醒的,起先以为又是一个噩梦,但接着传来的玻 璃打碎的声音迅速让她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费诺?费诺!“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提高声音再叫,声 音越来越响语调也越来越急促,却没有得到哪怕任何一点的回答。 整个房子像是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陌生的仓库,没有声音,没有温度,什么都 没有。 潘希年胡乱抓了件衣服披上,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穿鞋,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 她记得睡前最后一次和费诺说话的时候他人在楼下的书房,而刚才那一声模糊的玻 璃落地的声音也像是从比客厅更远的地方传来的,于是又一边叫着费诺的名字,一 边扶着墙壁,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刚刚开始失明的几个月里,潘希年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四周全是黑茫茫的一 片,她仿佛永生永世也无法逃离这种绝望而冰冷的黑暗。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她得不到回应,没有人可以依靠,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一个陡然之间变得全然陌 生的地方。 她听见自己的呼喊的回声,这也是唯一的回答。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攫往了她, 她却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在黑暗中徒然地寻找着费诺。潘希年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哭, 你明明发过誓再也不哭的,但每往前走一步,每喊一声费诺的名字,都让她心底那 好不容易渐渐平复下去的恐惧和无助又一次地被释放出来。 忽然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狠狠摔到在地。膝盖和额头磕到地板的疼痛让潘希 年一瞬间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抱着膝盖在地板上打滚,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 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但是她宁愿这是假的,宁愿是在最深最可怕的噩梦里。 可是她还是要亲自确认。 潘希年慢慢地在地板上摸索着,没多久终于摸到了刚才绊倒她的“东西”—— 心在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她慌忙地寻找着,寻找着费诺的手、费诺的脸,拼命摇晃 他,不让自己尖叫出来:“费诺,费诺,你怎么了?你怎么躺在地上?你怎么不说 话?你说话啊!说话啊!费诺……费诺……”地板上的男人毫无动静,像是陷入了 最黑甜的美梦里。潘希年得不到回应,心慌意乱之下唯一可以依靠的听力也派不上 用场了,只能鼓起全部的勇气去抓住任何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终于她摸到费诺的脸,探到他额头上的冷汗,他的呼吸依然在,却那么急促, 预示着一切的不祥。 潘希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是要回到客厅去找电话打急救。 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什么,脚心一阵刺痛,却不足以让她停下来,一刻不停地扶 着墙回到客厅,凭着记忆里电话铃声的来源想找到电话的位置,可是在顺利地够到 电话机之前,她又一次地摔倒了。 这次是心急撞到客厅的藤椅,跟着藤椅一起跌倒,恶狠狠摔在同样材料的茶几 上。可她已经连痛感似乎都彻底失去了,咬着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一大堆 家具,继续去找电话。 很快她发现家具的移位令房间的布局起了变化,没有习惯的参照物,她再也找 不到电话的位置,甚至连自己具体在房间的什么位置都不知道,而她还是一个人, 除了自己,再无别的依靠。 于是潘希年不得不跪在地板上,手足并用,连跌带爬地寻找任何可以提供指示 的家具。但是她摸了很久,也没有摸到她希望摸到的东西。不知不觉中汗水顺着额 头滑进她的眼睛,她顾不得擦,也无法分神去理会那从心头涌到眼边的酸涩感,只 是执著地一寸寸地向前,直到额头撞到什么东西。 摸出这是鞋柜,潘希年才意识到这是到了大门边上,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出门救 助。这个认知让她欣喜若狂,扶着鞋柜站起来,打开锁好的房门,就这么冲了出去。 上楼的时候还是踩空了,或是磕到台阶,短短几十个台阶,摔了好几次,她只 是不吭声地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向上。等终于摸到楼上邻居家的房门的一刻,她再 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敲门,同时喊:“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家?!” 她一直敲到忽然落空,人直直往前跌倒,跌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对方暴怒的声音 在头顶上方响起:“神经病啊,这都几点……你不是楼下的小姑娘嘛,怎么了?” 如同即将溺死的入捞住救命的稻草,潘希年手忙脚乱地攀住对方,死死抓住那个中 年妇人的衣袖:“求求你们帮我打个电话,叫救护车……费诺……费诺他倒在地上, 我叫不起来他……”二楼的邻居见状不对,赶快叫同样闻声而来的家人打急救电话, 一边扶着她,说:“你别慌,在打了已经在打了……我叫我老公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别着急,我这就叫他下楼,你看你额头都破皮了……啊呀! 地上怎么都是血,你的脚心怎么了?小姑娘?小姑娘!“对方还在焦急地说着 什么,但是这些话潘希年统统听不见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春雷一般 把整个人淹没,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别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 原来那是自己的哭声。 潘希年终于意识到瞎掉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用和累赘,这个认知和发现费诺病倒 的后怕交织在一起,沉重地扑了过来。她无法说话,无法解解释,甚至无法就这么 站着,只能抱着头跪在邻居家的门口,痛哭着蜷作一个苍白而瘦弱的阴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