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京的客人 千禧年到了,新的世纪开始了。 林子昊感到日子递嬗的脚步在踉跄而行,以往的潇洒、坦然、从容及风流倜傥 的岁月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但陡然间又觉得在无数次的亮丽之后竟无可奈 何地枯萎凋零了……毕竟他不是个" 坏人" ,不是个" 流氓" ,不是个游手好闲的 " 南洋阔少" 。他时常感到一种无奈、忧郁和彷徨,一种沉重的堕落感时常袭上心 头。 林子昊也知道不能这样,这样下去会被摒弃,会坠入无可挽回的境地。然而, 心里面虽然嘀咕着不能这样,但事实上他已熟稔了这堕落的感觉,身心都沉醉在堕 落的舒畅里。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陈静和王丽去了乌节路,说那里正进行着新加坡一年一度 的Great Sale(大热卖),百分之五十的大减价。林子昊没去,因为他有工作要做。 林子昊自从与小雪那次雨夜偶遇之后,便开始了" 网恋" ,其实那也不是网恋, 林子昊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小雪发生什么恋情,小雪也只是他的一个网友,一个" 妹妹" 。林子昊做完了要做的工作之后,便上网。刚给小雪写完了邮件,突然,一 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May I speak to Mr. Lin ,please?" 一个女人的声音,发音纯正甜润,语 调温柔性感,而且还透着一种成熟、自然和傲慢,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林子昊陡然 怔了,她不是陈静,也不是王丽,也不是小雪。 "Speaking." 他茫然地回答。 " 哦,您就是啊,请等会儿,刘总跟您讲话。" 她说起了中文,极熟悉的北京 口音。刘总?林子昊的脑际在急速地搜索,哪里的刘总? 原来是英子的爸爸,刘成枫,他是北京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带领一个考察团 从澳大利亚考察回来,路经新加坡转机,在新加坡停留两天,住在莱佛士酒店,顺 便想看看他未来的女婿林子昊,所以打电话要他到酒店去看他。 林子昊急忙整理一番,并在茶几上给陈静和王丽留下一张字条,说有朋友从国 内来,他去酒店看望他们,然后便迅速开车赶往莱佛士酒店。 他把车停在莱佛士酒店的门前。莱佛士酒店是英国风格的近代建筑,楼层不高, 却富丽堂皇,风格典雅。刚一进去,就感到一股清凉的气味,夹杂着花香和酒香。 他找到刘成枫的房间,按了门铃,但开门的是一位衣着端庄,眉清目秀的小姐。 就在那一瞬间,林子昊突然一怔,心紧缩了一下," 英子!" " 您是林先生吧,请 进,请进。" 她是那样的热情、温和。 林子昊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他上下打量她,她身材高挑,一身优雅的西服裙装, 一副彬彬有礼的仪态,一双白净的小手正在包里掏着什么。他惊异地看到她的脸上 除了有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和小巧的嘴巴之外,还有一个圆润的闪着亮光的额头。这 使林子昊突然想起了英子。除了年龄之外,她很像英子。 " 刘总让我在这儿等你,他们已经去了餐厅。" 她可能看出林子昊的疑惑和张 皇失措,便忙解释并职业性地伸出双手递给他一张刚从包里拿出的名片。林子昊认 真地看着那张印刷精美的名片:外事处处长,钟如萍。 " 哦,钟处长。" 林子昊从沙发上稍稍欠身说道。 " 就叫我钟如萍吧,给刘总打工。" 她仍然站立着,显出一种独特的风韵、优 雅的气度和丰裕的内涵。 " 怎样?我们也下去吧。" 钟如萍微笑着对他说。 " 好啊!" 于是林子昊跟着钟如萍向酒店的餐厅走去。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的,难于名状的幽香。他仿佛有些飘飘然的感觉,那婷婷的倩影 在一片花香和酒香中,幽幽地魅惑着他。 他们推门而入,一厅雅座,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竟像置身在海里 的水草上。灯光并不均匀地铺展,有些地方淡淡地有些阴影。 只见围着圆桌还留着两个位子,他坐在刘成枫的旁边,钟如萍紧挨着他坐下。 他环视他们,显然都是身份绝不一般的人物,个个名牌装饰,仪态霸气冲天。作为 典型的时尚饭局,客套是免不了的:介绍、握手、寒暄、互递名片。中国式的介绍 一定是着重某人的职位、地位、再加上显赫的背景或是名校的出身等等,好像一个 人的价值完全是由这些堆砌起来的。 刘成枫先来了个开场白:" 今天我们有幸在新加坡相聚。都是老朋友了。" 接 着他的手在林子昊的肩上拍了拍说:" 这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林子昊,你们就叫他 小林吧,望各位将来多多关照。" 说完便给林子昊一一介绍。 其中一位是什么部的田局长,大名田野。刘成枫刚一说完,对面一位总经理模 样的马上恭维道:" 我们早闻到田野飘香了。" 顿时众笑。 下一位是黄总,刘成枫的助手,只见田局长马上接着说:" 黄总年轻有为,前 途不可估量啊!" 接着又是一阵欢笑。于是一个个介绍完之后,刘成枫举杯,大家 一齐凑过去,只见觚盏杯影,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个个显得红光满面,话语也多了起来。有讲黄段子的,有发牢骚的, 还有骂老外的。一桌子的人七嘴八舌,煞是红火。 饭后,刘成枫已醉意颇深,林子昊和钟如萍一起搀扶着他回到他的房间。 " 行了,让他休息吧!" 钟如萍微微笑了笑,脸上出现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 接着说:" 林先生,能陪我去喝杯咖啡吗?" " 当然可以,附近就有很棒的咖啡厅。 " 他凝视着她,她身上的衣裙在黯淡的光线中仿佛渗透着一种神奇的东西,使他感 到微微地颤抖。 林子昊和钟如萍走出莱佛士酒店,沉沉夜色笼罩着街头,黄色的光线犹如浮烟 一般弥漫在空中。他们来到一家装潢考究,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咖啡厅。他们坐下 后各叫了杯咖啡,钟如萍优雅地用那把银制的小勺慢慢搅拌着咖啡,眼睛凝视着那 翻动的泡沫,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四周,良久无语。 屋内灯光昏暗,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小型玻璃缸,玻璃缸的水面上飘浮着 一柱烛光,烛光使她的脸有些苍白,这使林子昊无法判断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沉吟了片刻,说道:" 林先生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的问题是这样的突然, 林子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林子昊望着她的眼睛,她的双眸似一泓清透的秋水,忽然风行水面,掀起层层 涟漪,犹如天光水影,使人无法逃遁。 " 是啊。" 林子昊感到一丝闷热,四周的空气发烫似的向他袭来,钻到他汗湿 的手心里,他的脖子上,他的脸上。 她似乎对他这毫不掩饰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感到诧异。他看到她在点头,脸上飘 忽着丝丝笑意。他在寻觅她那冷冷的笑容里,有没有一点悲悯,有没有一点轻嘲? " 我能帮你吗?" 钟如萍表现出一种女人的温柔。 "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 林子昊低下头,嗫嚅着说道。 " 你倒坦率!" 钟如萍看他一眼。 " 没必要向你隐瞒。" " 为什么?" " 好像,好像和你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 林子昊支吾着,显得不自然。 " 呵……" 钟如萍笑出了声音,声音很轻,那笑容灿烂却有些凄然,但竟带给 林子昊一种美感,那种美摄人魂魄。 林子昊无法不去凝望她那明眸皓齿,清丽娇媚,惊觉岁月流逝的沧桑非但没有 损伤她的容颜,相反却雕琢出一种撩人的神韵和风情万种。 " 林先生。不,还是叫你小林好些。" 钟如萍说道。她眼角及唇边那些细细的 浅浅的皱纹似乎都在告诉他她所历经的沧桑和不平凡的岁月。 " 她知道吗?" 沉默了几分钟后,钟如萍突然问道。 " 谁?" 林子昊一脸的疑惑。 " 英子。" 钟如萍声音清脆响亮。 " 你认识英子?" 林子昊惊奇。 " 何止认识!" 林子昊看着钟如萍那倨傲的神情,他没再问下去。他总是避免 触碰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害怕面对自己,他的意志总被诱惑吞噬,因为他知道, 过去总不会过去。 " 我的内心其实很内疚,我对不起英子。" 林子昊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学 生。 " 说实话,以前比较单纯,但在新加坡的这几年,感到人生真的是不易啊!一 个人寂寞,又有那么多的诱惑。在人生路上如何选择?在感情路上又如何取舍?欲 望、良知、激情、责任。在这么多的情感中,我真的是很困惑。" " 你这个人看起 来很洒脱,没想到,也有这么多的烦恼。" " 你不会出卖我,告诉英子吧?" " 呵 ……" 钟如萍又抿着嘴笑了," 你以为我会吗?" 钟如萍显出一种狡黠抑或机智的 神情。 " 我想你不会。" " 你那么自信?" " 对,因为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缘分,我们 的缘分告诉我,你不会!" 林子昊喝了一口之后,手里端着杯子直直地望着钟如萍。 " 干吗这么盯着我?" 钟如萍浅笑盈盈,眼瞳炯炯有神。 " 你的额头和眉毛真的跟英子挺像的!" 林子昊说道。 " 你也这么认为?" " 怎么,还有别人这么认为吗?" " 我们家的人都这么说。 " 钟如萍的脸颊像盛开的鲜花,仿佛有一缕温柔婉约的芬芳,翩然飘过。 林子昊突然想起,过去英子曾经提起过的表姐。他激动地说道:" 你就是英子 的表姐,平儿?" " 是啊,那是我的小名儿,我们家的人都这么叫我。" 钟如萍说 道。只见那柔和灯光,如红红的夕阳,斜映着她的双颊,艳丽不可方物。 " 平儿!" 林子昊喊了一声。 " 去,平儿是你叫的吗?你应该叫我姐!" 她那深湖般的眼睛里,带着些淡淡 的幽香,温婉清澈,让他有一种欢喜的感觉。 " 好,我叫你姐。" 林子昊向她点着头。 这时,钟如萍的手机突然嘟嘟地响了起来。 钟如萍优雅地摁下接听键:" 喂?" " 平儿,你好吗?" 夜深人静,林子昊能 听到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嗓门很大,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 好啊。" 钟如萍淡漠地回答。 " 见到你未来的妹夫了吗?" " 见到了。" 钟如萍斜眼看了林子昊一眼。 " 怎么样?" " 怎么样?不怎么样!" 钟如萍眼睛瞪着林子昊。 " 怎么这么说?" " 是啊,不过不怎么样也比你强!" " 哈哈……没事吧?" " 没,没事。回北京再打给你吧。" 平儿挂断电话,脸上掠过一丝愤懑和凄然。 " 你先生?" 林子昊关切地问。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林子昊的手机响了。" 你还没完事儿啊,王丽也出去了,可能有约会。 家里就我一个人。" 陈静的电话,声音显得低沉、哀怨。 " 好,我马上回去!" 林子昊收起电话。 他朝钟如萍望去,她一脸的笑意。 " 你女朋友?" 他向她点头。 " 我要见她!" 钟如萍俨然一副大姐的派头。 " 为什么?" " 为了你,更为了英子!" " 这样好吗?" 他有些无奈和困惑。 " 相信我,我没有那种陈腐的观念,毕竟在美国待了八年。" 林子昊犹豫了片 刻,说:" 好吧,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他抬手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便礼貌 地对钟如萍说道:"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 好吧。" 钟如萍欣然答应。于 是林子昊结了账,和钟如萍一起离开了那间咖啡厅。 午夜的城市,一切都是那样静谧,那样淡漠。唯有无声的微风,轻柔地吹过。 林子昊看了一眼钟如萍,只见钟如萍那飘垂的长发,在风中柔软地舒展,如同原野 上同样被映成苍蓝色的青草,漾出一痕痕极其柔和的波浪,形成优美的起伏线条。 林子昊回到家,开了门进屋,客厅里的灯和电视全开着。陈静蜷缩在沙发上, 身上还是那件露脐的小背心和浅蓝色的短裤,白嫩的大腿和臂膀裸露着。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拨去遮掩在她脸颊上的发丝,俯身在她的脸上轻轻亲吻。 " 几点了?" 陈静睁开蒙眬而凄楚的双眼问道。 " 一点。" " 什么朋友呀,折腾到这么晚?" 什么朋友?英子的表姐?还是… …他一时回答不出来。干脆直说吧! " 北京来的朋友,从澳大利亚考察回来,途经新加坡。" 他突然又想起钟如萍 的要求," 哦,对了,他们还要见你。" " 见我?" 陈静" 唰" 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脸上飘忽着惊异和疑惑。 " 对啊," 他向她点着头," 我正发愁怎么个见法呢?" " 哎呀,这有什么可 发愁的。请他们到家里来,我给他们做咖喱鱼头!" "No !" 他摇头," 不能让他 们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 那我带他们去逛圣淘沙。" " 你哪有时间?" " 那,那 晚上我们去跳舞。" 陈静高兴得手舞足蹈。 " 哎!Good idea !那就先这么定了。" 他在陈静的大腿上一拍。 这时,陈静突然伸开双臂从背后环抱着他,下颏支在他的肩上,脸颊直磨蹭他 的脸,然后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 什么日子? " 他猝然怔了,扭过脸望着她。 " 安全期啊!" 一丝娇羞浮现在她的脸上。 " 呵呵……" 他笑了," 怎么,你想了?" " 是啊,我想!" 又是那种率直的 表情,坦然的神色。 于是,林子昊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伸手撩起了她的小背心。陈静的身体 往后一仰,一袭优美的长发在空中飘荡。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响亮。林子昊知道一定 是王丽回来了。他只好匆匆把陈静放下,陈静也急忙坐正。 王丽开门走了进来。 " 你们还没睡啊?" 王丽轻轻地把门关好后,扭头看到他们俩,突然一怔,然 后说道。 " 没有,我们在等你呀。" 林子昊表现得若无其事。 " 怎么样?约会如何?" 陈静真的很关心的样子。 " 什么约会呀?我也只是去应付他。" 王丽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 我看许医生这人也挺好的,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又是新加坡人。" 陈静 说道。 " 那你干吗不找他?" 王丽有些愤然。 " 人家爱的是你,我哪能主动去上杆子?" " 得了吧,他不是也追过你吗?你 还给了人家一巴掌。" " 我是为了你呀!" 陈静一脸真诚的表情。 "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都睡觉吧,Good night!" 林子昊只感到一阵困意 袭来,他真的感到疲倦了,他走进他的房间,和衣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夜里,当林子昊艰难地睁开眼睛,蒙眬中王丽的嘴唇压在他的脸颊上,一股烫 热的气息直扑他的脸面。 " 子昊,我觉得我都快疯了,你相不相信?那是为了你。我从来没有对人这样 死皮赖脸。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我的心。在你的面前,我失去了我所有的骄傲, 我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一切一切,只想在你身边,做一个温柔的女人,贤淑的女人。 " " 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想赖在你的怀里睡着,轻轻地呼吸;想靠在你的胸前, 静静地微笑;想我是你温柔可人的小妻子;想一夜不睡,凝视你的容颜到天亮;喜 欢跟你在一起,总是好开心。我一直都喜欢、希望跟你在一起说话聊天,不知道为 什么啊,真不知道啊……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都是很想……" " 很喜欢你,就是 喜欢,觉得你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家伙,就想用尽自己的关爱,呵护你,宠溺你,让 你觉得快乐,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有我而不至于觉得孤单与寂寞。" " 这样的我, 是不是很傻?我真的有点傻。" "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贱?我真的有点贱。" " 我 不管,你说我厚颜无耻也好,说我无理取闹也好。" " 我是个十分死心眼的人,一 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变成了瞎子,再好的男孩放在面前我都视而不见,我的眼里只有 你。" " 我喜欢你,我爱你!" 王丽在林子昊的耳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呢喃着、 诉说着…… 林子昊觉得头开始疼痛,恍惚中惨白的墙壁上盛开了鲜红如血的花朵,于纤柔 之上,于鲜红之上,于美艳之上,缠绕着一种诉说寂寞、荒凉、忧郁的音符。怜悯 之情在他心底油然升起,恨自己曾经想要撕碎阳光的残忍,却遗忘了真正的阳光永 远不可能照在这个城市的这面墙上。所有的尘埃带着晦涩腐烂的气息,在这样的等 待中,到底她还能盛开多久?想着,想着,林子昊不由得泪水悄然而下。 他的心无法平静了,累了,痛了,不再徘徊。于是不敢沉浸于疲惫与悲怆,匆 忙收拾无济于事的眼泪。她那忧伤的目光,妩媚的神态,激起了他心中的热情和活 力。他紧紧地搂住她,热烈地吻着她。 此刻他沉浸和融化在王丽的温润里,他有种飘然欲飞的感觉。 " 真的,你真的很好。" " 你要是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 我没骗你。" 突 然,王丽十根指头紧紧掐在林子昊的脖子上。 " 喂喂……" 林子昊开始以为她是开玩笑,但王丽真的是在用力紧捏,而且力 道很猛,他竟然咳嗽了起来。 " 放开。" " 不放!" " 别闹了。" 他把她的手解开,连咳了几声。 " 过分了吧,这样会弄死人的。" " 死了倒好。" 林子昊轻抚自己的喉头,只 是指头的摁压,没有留下什么伤痕,但被压迫的感觉总不好受。 " 你真的吓我一跳……" 林子昊嘟囔着,抚摸整个脖子,吞咽着口水,他的心 中涌起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觉。 " 我恨你。" " 你不是说喜欢吗?" " 是啊,因为喜欢所以恨。" 这一瞬间王 丽的神情确实是既镇静,又狂热,混合成一种独特的风情。 他翻身再次把王丽抱入怀中,静待她的心情慢慢平静。 不久,王丽盯着他轻轻低语:" 我真的很爱你!" " 那你还要掐死我?" " 那 是爱之深,恨之切!" " 要是掐死我你怎么办?" " 我也死!" " 别傻了,以后不 许再这样,OK?" 王丽紧咬着嘴唇,眼瞳中浮现着飘忽的目光,羞怯地向他点了点 头。 夜里,林子昊从梦中醒了,惊了一身的冷汗。 " ……刀光剑影,号角连营。又是战马奔腾,鲜血,还有戮杀。" 月光好亮, 照得屋子一片惨白。 林子昊起身,开亮了桌上的灯。窗外的棕榈树在月夜里摇曳,犹如风中飞舞的 长发,勾起他丝丝心伤。 世界上女人很多,美丽的、温柔的、聪明的、可爱的……可无论什么类型的女 人,期待幸福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她们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出现,等着这个男人对她 好。 林子昊又想到陈静,想到他自己…… 突然天空变得灰暗,下起了雨。林子昊反复告诫自己:" 我应该做一个选择了! " 于是他的心像万千根细针穿入,痛意蔓延。他以为他很坚强,但是他错了! 第二天,林子昊如约来到莱佛士酒店,正遇上钟如萍和刘成枫一行准备去舞厅 跳舞,寒暄了几句,便跟着他们一齐去舞厅。 他们踏进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就感到一种犹如走进天堂的悠悠忽忽的感觉。 香气缭绕,音乐回荡。尤其是那首Lacaliffa ,听着令人有种飞翔感。林子昊 沉迷了,那旋律,如同天籁之音穿越苍穹,又似这炎热之夏的一缕清风,沁入人的 心扉。 陈静和王丽已经在舞厅等候了,林子昊先让她们见过了刘成枫和黄总,然后又 给钟如萍介绍。当林子昊介绍她们给钟如萍时,她又恢复了他初见她时的那种倨傲 华贵,端严之至,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他看得出,她是认真的,正如她所说 的," 为了他,更为了英子。" 陈静和王丽这时略显矜持。而刘成枫、黄总毕竟都 是多年从事领导工作的干部,他们几句风趣幽默的笑话就把气氛弄得轻松活泼多了。 台上的乐队奏起了缠绵甜蜜的《绿岛小夜曲》,那动人的音乐像欢快的流水在 空气中回旋起来。寻欢作乐的人们搂搂抱抱跳起了情人步。他们依偎着,摇晃着, 俨然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陈静和王丽分别陪着田野和黄总他们跳舞,林子昊和钟 如萍也下场了。钟如萍看来不善跳舞,所以他们只是简单地合着节拍左右慢慢摆动。 " 怎么样?" " 你说那个陈静?" " 对。" " 待会儿回酒店告诉你。" " 还回 酒店?" " 怎么,害怕了?" " 怕谁?怕你?" " 我知道你不会怕我,你不怕英子? " 钟如萍抿着嘴,看着林子昊。 林子昊无语,似乎只要一提到英子,他的心几乎会被戳穿。 《绿岛小夜曲》乐曲结束了,他们回到座位上休息。 的确,美景让人醉,良辰让人醉,爱情让人醉,友情亲情让人醉,它们的存在 永远都是最醉人的诱惑。人们说:最最难忘的,是那共醉的好时光。 舞会结束了,又唱了会儿歌,大家便个个醉意蒙眬地回了酒店。 林子昊一进到钟如萍的房间,还没等钟如萍说" 请坐" 就径直走过去坐在那张 大床上。 " 你认为陈静怎么样?" 林子昊急于想知道钟如萍对陈静的看法,便问道。 钟如萍看着林子昊,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作为姐姐,倒觉得那个叫王丽的女 孩更适合你。" " 啊?" 林子昊愕然。 林子昊本来要作一个痛苦的选择:与王丽分手,去好好地爱陈静。但如今钟如 萍的一句话又使他陷入困惑之中。 " 陈静是个开朗的女孩。" 钟如萍解释说。 " 开朗有什么不好吗?" 林子昊问道。 " 说" 开朗" ,那是褒义,要说" 开放" 可能会听起来不中听。女孩的" 开朗 " 对男人来说,婚前是优点,婚后就变成了缺点。王丽比较贤惠,你要打算好好过 日子,那是个很好的姑娘。" 钟如萍说道。 " 但我真的很喜欢陈静。" " 当然决定是你自己的事儿,这只是我的意见。" 林子昊沉默不语。 夜深了,周围一片宁静,无边的苍穹依旧迷蒙。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悄悄地退 隐到云层深处,露出丝丝细细的亮光。 " 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我想我会想你的。" 钟如萍坐在林子昊的身边,仰望 着窗外的月色,显出一种无奈的神情。 " 想我?" 林子昊诧异。 " 是啊,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我也不例外。" " 呵呵……" 林子昊笑了, " 你是开玩笑还是耻笑我?" 钟如萍一下子感到林子昊那灿烂的笑容很性感,让她 觉得这男人好nice,很想去靠近。她看着他,她发现林子昊那充满了爱意的眼神, 有着清晰唇线的嘴唇,再配上他那洁白的牙齿,以及那温柔的样子和带有磁性的声 音。钟如萍的眼神变得痴迷而暧昧。 " 都不是。" 钟如萍怔怔地看着林子昊好一会儿,才认真说道。 林子昊顿然有一阵儿慌神,无论如何她是英子的表姐,他林子昊再堕落也不能 乱伦吧。 "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责怪你吗?" 钟如萍说道。 " 你是说我跟英子?" 林子昊又问道。 " 对,英子的任性和蛮横我是知道的,而且她在美国……" " 是啊,这个我知 道。哦,对了,我还准备年底去美国,参加英子的毕业典礼呢。" " 啊,这么快啊, 英子都要毕业了。也难怪,我回北京都一年多了。" 钟如萍毕竟是经过风雨,见过 世面的人,她从伤感中恢复了平静。 "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国吗?" 钟如萍突然转移了话题。 " 想回国干一番事业?" 他回答。 " 不,我只是想逃避,逃避开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 怎么,逃避感情?丈 夫移情别恋?" "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追踪探查都不是我擅长的事。没有精力, 也没有兴趣。" " 我们经常争吵开始时他会让我。后来,他开始反击,很无情的话, 很伤人的话。我们开始冷战,很长时间,直到彼此都感到厌倦。我实在熬不住了, 身体很差,每天都失眠,精神近至崩溃的边缘,所以决定回国去。" " 是这样啊… …" 林子昊满脸的同情和伤感。 " 子昊," 钟如萍温柔地唤了一声," 我这样叫,你不反对吧?" " 当然不反 对,这样亲切些。再说,你是我姐。" " 是啊,子昊,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就温 暖多了。你的心里能不能也给我留块地儿?" 她的表白完全没有年轻女孩子的那种 幼稚和蛮横,很委婉,留着余地。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感到一丝晕眩。 床头的灯光漠然,桌子上的两杯咖啡,悠然飘香,温暖了静谧的黑夜。或浓或 淡的思绪袅袅弥散,飘向那深邃暗淡的夜空。就在那一瞬,曾经的爱情,在心中闪 过,有些刺痛。他偏过头看她,正好遇上她的眼睛,有些落寞的眼神里透着淡定、 怅惘和温暖。 林子昊似乎被她的温柔所感染,说:" 我们可以保持联系,对了,你有电子邮 箱吧?" " 有啊,不过是公司分配的邮箱。" " 我建议你注册一个自己的私人电邮, 我们可以常联络啊。" " 好啊,来,我马上就做。" 钟如萍立刻从床上站起来走到 桌子旁,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接上网线。莱佛士酒店里一切设备俱 全,当然包括互联网。 " 嘿,你在那儿愣什么呢?" 钟如萍一切准备就绪,回头望着林子昊说道。 " 哦。" 林子昊回过神来," 我在想,你应该用个什么样的名字?" " 你啊, 这还需要想吗?我就用我的名字,钟如萍。" " 不,你看那一轮明月,悬挂在广阔 无际的夜空,那么高远,那么清逸,又那么神秘,那么动人。你不觉得我们在这儿 的相遇、相识与这柔美的月夜、幽雅的情韵有关系吗?你就取名为" 南洋月" 吧。 " " 好,听你的,我的名字就是" 南洋月" ,以后你查邮件时,一看见" 南洋月" , 那就是我。" 于是钟如萍注册完了电邮,又坐回在林子昊的身旁。 林子昊没再说什么,他与钟如萍告别,走出莱佛士酒店,看看腕表,已是凌晨 五点。 …… 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陈静和王丽的房间门敞开着,没有人,屋子里一片凌 乱。林子昊又去厨房、浴室及所有的房间查看了一遍,全是空荡荡的,他的心顿时 一阵紧缩。 " 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子昊心情惶遽而茫然,一时不知所措。他又走进陈静 和王丽的房间,窗子没关,一股凉风吹来,浑身一阵寒战。这时,突然发现地上有 一片血迹," 天哪!" 林子昊一阵惊悸,浑身毛骨悚然。 林子昊跌坐在陈静的床上,感到头脑中混浊一片,他突然想起了要给她们打电 话,慌忙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原来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 林子昊急忙打开手机,一个短信立刻出现:" 请速来四美医院!!!!!—— 陈静。" 惊惶中,手机从手中滑落……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