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命案勾起了姥桥镇的人们长期藏在心中的一个谜。 阿雄为何未嫁及自己的相好秦钟,反而成了年过四十的陈掌柜的小妾?阿雄和 秦钟在两小无猜中长大,秦父和阿雄父母也有结为秦晋的愿望,阿雄和秦钟的命运 后来发生如此重大而诡异的变化,其原因阿雄和秦钟都缄口如禁。 当年知县在审理此案的时候,曾就这一疑问传询阿难,知县万万没料到的是, 他因此而被织进了一张结结实的罗网之中。年轻的知县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阿雄一袭素衣缟服,脸上的哀伤遮掩着恐惧,知县不知为何,一见到阿雄便心 生疚意,阿雄虽然笼罩在相好暴死的悲伤和余吓之中,却依然楚楚动人,艳丽卓绝。 凄美的阿雄无动于衷地站在知县大人面前,年轻的知县一时语塞。阿雄出自膏 梁绵乡之家,大户人家的闺女特有的风韵在阿雄身上显而易见。其父经营的钱庄在 巢湖县名震一方,逶迤的蟋蟀河象一条飘逸的彩练环绕着巢湖和毗邻的和县,秋天 的时候蟋蟀河两岸苇花苍苍,把巢县和和县融为一体。茂密的苇林曾是阿雄和秦钟 儿时的天堂。秦父和阿雄的父母是世交,秦钟自小就吃住在阿雄家,和阿雄情同手 足。秦母在秦钟出生不久就病死了,悲痛无比的秦父把秦钟寄养在阿雄家,是为了 让孤苦的幼儿能在老友爱的大家庭里得一些欢乐,而他身为一名郎中,走乡串户行 医卖药,常年在外。小秦钟在王氏钱庄得到了上至阿雄父母下至家丁仆佣无微不至 的关怀照料,也得到了王氏千金阿雄的倾心依恋,正当人们着手张罗他们的婚礼的 时候,任性无比的阿雄突然决定嫁给邻近的和县富商陈天万做小妾,王父母只有伤 心落泪的份了,因为他们知道阿雄的决定他们无法改变,王氏钱庄的家丁仆佣无不 为之痛心疾首。可是,随同阿雄进陈府的丫环豆儿注意到,阿雄坐着涂彩抹金的花 轿进入陈府的时候,阿雄的眉宇之间藏着难以遏制的兴奋,豆儿也知道,这难以言 喻的兴奋背后藏着一个改变了阿雄一生命运的秘密。其实这是一种虚幻的兴奋。无 人能揭开那个秘密,甚至也无人能走近阿雄的秘密,在阿雄凛然而古怪的沉默中, 人们除了猜测悬想别无办法。 和县在任知县年轻而又懦弱,但这不防碍他意识到解开阿雄这一深藏的秘密对 审理秦钟一案的重要性。 知县跟阿雄静静地对峙了片刻,知县虚张声势地问道: “本知县问你,秦钟是怎么死的?” 阿雄回答知县的除了恸哭还是恸哭。 知县一时针计可施。 知县喝退左右役吏: “你和秦钟情意笃深,他突然亡故,你自然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 要做的不是哭泣,是协助本知县缉拿凶犯,剪凶除恶,只有凶犯得以严惩,你才能 告慰九泉之下秦钟的冤魂。” 阿雄止住了恸哭。 阿雄茫然地说: “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这一点你兴地不知道吧。你和秦钟原是天生一对,为何你后来突然决定做 陈掌柜小妾,没有嫁给秦钟?” 知县温文尔雅。阿雄后来回忆起年轻的知县时疚痛不忆,与他留给阿雄的温文 尔雅的印象不无关系,知县后来自缢身亡阿雄之所疚痛,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温文 而雅。 “请别误会,”知县说道:“本知县之所以问及此事,是因为不排除秦钟自杀 的可能性。在他遭到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一时想不开跳井寻死,这种可能,你认 为能完全排除吗?” 阿雄说:“他不可能自杀。他是被人害死的。” “为什么不可能自杀?” “我知道他不会自杀的。” “你为什么知道他不会自杀的?” “我不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知道吗?” “我没说知道。” “你说了。” “我没说,”阿雄突然提高嗓门,“我是说我知道他不会自己往井里跳的。肯 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谁把他推下去的?” “是我。” 阿雄补充道:“是我害死了他。” “这是人命案子,可不许胡言。” “我没有胡言。” “你刚才不是说他是被别人害死的吗?” “他是被自己害死的。这怨不了别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害死秦钟?” “我没有害死秦钟。我是说他是被自己害死的。” “你刚才不是说是你害死他的吗?” “我是说……也可以说是我害死他的。” “此话怎讲?” “我怎么会害死他呢?我为何要害死他?” “你说他是被自己害死的,是不是说他是自杀的?” 阿雄说:“他不是自杀的。” 阿雄倏然愣怔了,她对自己的颠三倒四迷惑不解。她不知道她胡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惧怕什么。 知县实在忍无可忍,他正要发脾气的时候,阿雄再次痛哭失声。阿雄的双肩剧 烈耸动。 知县觉得阿雄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不知道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为何如此失 态。 “求求你,这案子你别审了。”阿雄情绪异常激烈。 知县断然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般胡闹,一介女子竟敢阻止本知县审案,你也太狂 妄了。来人!” 知县一声吆喝,几名役吏窜了出来。 “拉下去掌嘴!” 役吏正要拉阿雄的时候,阿雄突然沉静下来。她用丝绢抹了抹眼边的泪。 “知县大人,我有话向你单独禀告。” “谈什么?还想要我听你的胡言乱语吗?” 阿雄挣脱役吏的拖拽,说:“不,我要禀告一件很正经的事。” 知县不知阿雄又要胡说什么,他有点不知所措。 知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要役吏们离开。 阿雄见大堂里已没有别人,故意眨了眨眼: “大人,我劝你别再审这个案子了。秦钟是自己掉进井里的。” 阿雄说: “我要跟你谈的是梅娘。” 知县立即象被虫豸蜇了一下。 阿雄说: “陈掌柜的三房梅娘,那一夜身在何处,想必大人是清楚的吧。” 年轻的知县无法掩饰慌恐无助的表情。一切都是如此猝不及防。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