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吃过一顿久违了的丰盛午餐睡过一个无梦的酣甜午觉之后,我觉得口渴,正 满屋找水,姜护士无声地走进了宋主任专为我安排的舒适的房间:“你醒了。” “啊,哪儿有水?有点渴。”我哑着嗓子说,怀疑她是知道我醒了才进来的。 监视我? “不忙喝水,先抽点血。” “干么?”我惺忪着睡眼,反应迟钝。 “常规检查。”她亮出根银光闪闪的钎子:“来,伸手。” 我直勾勾凝望着她脸蛋子乖乖把手伸出去。啊,她的手娇小而柔暖。 “哎!”就在她擒住我左手无名指,那钎子颤巍巍就要刺进我皮肉时,我一惊, 从遐想中回过神来,鬈指成拳“慢着,这这这十指连心!” “没事儿,疼也就疼一下儿。来,伸过来,乖,摊开手。”她款款软语有若天 籁。 “疼一下,谁疼?你还是我。” “当然是你疼。”多“忽闪”的眼睛,恰似一潭春水。 “我疼?我疼谁?谁让我疼?”我仰脸看着她。 “当然是……”她晃晃那根钎子,划出一道令人目眩的亮弧,“它让你疼。” “不干。”我把手插进袖筒里。“咱不如验点儿别的,大小二便,还有那什么 也现成,干么非扎人呀?” “两回事。其实只要一滴血就足够了。真不行吗?那只好抽静脉了。” “哼,我早就知道,你们女人……你们女护士都一个样!” “肘窝比末梢的神经少多了,你就克服一下- 看你营养不良的样子,我是替你 心疼那点血。” “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点儿。其实血倒无所谓,以前我还卖过几回血呢。”我 嘟嘟囔囔挽起袖子,“咱们这儿不是挺高级的吗?怎么还让我受痛苦。” “这算什么痛苦啊,男子汉大丈夫。” “可别这么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我这么块一息尚 存的臭肉,可不敢跟' 丈夫' 沾边儿。”她的手法轻巧,一针就见了血。“你这白 大褂什么料子,怎么看起来不大一样?”我用闲着的手撩她的大褂摩挲着。 她已操作完毕,用一块止血纤维压住针眼,“自己按会儿。”我只好停手,而 嘴并不闲着,“我猜你的皮肤一定比这还滑,你有发言权,你说是不是?” 她一边退出针筒内胆一边问:“不疼吧?” “其实我也学过医,中医。” “这么说咱们还是同行了,那你还紧张成这样?” “啊对!同行。有句话同行是冤家,听说过吗?” “好像都这么说。” “那你以后就叫我' 冤家' 得了。” “我还是别拿你当同行了。”她端起腰子型的小盘,要走。 “其实中医我也就是一点皮毛,主要是望闻问切里的' 问'.不过我针灸还不错。” “是吗,真看不出来。” “哎,别走哇,我还没说完呢。这不能看这得真刀真枪比划比划,今儿你扎我 一针,早晚我得报答你。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惯会存针。” “好啦,你不是早渴了吗,右边第三个门儿营养室里什么饮料都有。”她端着 我的血又轻轻悄悄飘了出去,像一朵无声的云。我看见她大褂下露出的一截藕样的 柔滑小腿,心想,机器人要是做成这样也够意思了。 半小时以后,卞大夫拿着一大张单子走进我房间。“何朋,你化验报告出来了。” “怎么样?” “总体来讲尚可,就是营养不够,看来脏器没问题。走,我带你照个相去。” “照相?好,等我一会儿。”我一个箭步窜到洗手间,一边自怜地看着镜中憔 悴的脸,一边沾着水拍脑袋上刚才睡觉时压起来的头发。“我可有年头没照相了, 是不是先理个发?” “不用,你甭梳洗打扮,咱们是照大相- 拍片子。”他往我兴冲冲的头上来了 瓢凉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