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乔茉,别生气了,那个女生,我真不认识她。” “乔茉,我发誓,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你……哈哈哈” “乔茉,我们永远在一起……” “乔茉,乔茉,乔茉……” …… “乔乔。” 他柔声轻唤。乔茉在他温暖的怀里醒来,眼睛肿着。来回蹭间,她感觉到他胸 口的潮湿。 “怎么了?梦里也能哭得水淋淋的。”他静静拥着她,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她 的背。 眼睛痛,试了几次睁不开,也就算了,乔茉圈绻在他怀里,止不住一下一下地 抽噎。知越,她的知越。那个原本属于她的清朗少年,为什么,他总是盘踞她的思 念,不肯离去。 无数次重复的梦境,相同的内容,他哀伤地质问,她无言以对。灰蒙蒙的雾气 中,她看不见他,也丢失了自己。 “好点了嘛?要喝水嘛?”他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乔茉摇摇头,死死抱住他。 “那好吧,睡吧。” 她好像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她迟疑:“我……我梦见爸爸了……” “不是都挺好的嘛,要不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他吧。” “嗯。” 一夜辗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都是蔫蔫的。精神萎靡但敬业爱岗的乔茉一大早 就猫在茶水间冲了一大杯咖啡,捧着出来,艾米丽笑着看她发青的脸色,问:“昨 晚没睡好啊?” 语气暧昧之极,引得经过的卢敬铭放慢脚步,侧首看了她一眼。 维融要过来视察设计部关于境外开发的进度,办公室变得异常热闹起来。说是 上午到,设计部人仰马翻的准备了一番最后又被通知改成了下午。 午休的时候,艾米丽抱着话梅桶来找乔茉闲磕,话题三句不离汪孝萱。 “你知道这女的以前是我们老总的女朋友吗?” “据说当年臣信和汪海合作了很多项目,两家又是准姻亲,关系密切得不得了。 但是我们老总危难之时,汪海把能撤走的都撤走了,撤不走的,像没有开发的地块, 居然要分开各自开发。反正超级不厚道。这女的当年这边和老总分手,那边立刻嫁 去了大马。承上启下的刻不容缓。” “再吃一个?”艾米丽把话梅桶汪乔茉面前一递。 乔茉摇摇头,“牙都倒了,太酸,不吃。你知道的真不少。以后不做行政,可 以考虑从事娱乐新闻行业。” “不过,要说呢,这女的命真好。好像是老公死了,家产都归她了。” “老公死了,算什么命好,老公活着,钱也一样是她的,又不是死了才归她。” 艾米丽凑近她,“可是她老公能有我们老总帅吗?死了,钱归她,自由归她。 她这不就回来找我们老总来了,说不定,旧情复燃,老总又归她啦。” 乔茉沉默了一下,伸手去拿她的话梅桶。乱抓一小把,少说3 ,5 颗,都扔嘴 里了。 艾米丽笑道:“不是酸,不吃嘛。” 乔茉嘟囔:“以毒攻毒,就不酸了。” 艾米丽接着八卦,“以臣信现在的实力有什么必要要和她一起开发,那是块肥 肉,凭什么请她吃。要我说,我们老总挺长情的,念旧哟。 我见过汪孝萱的照片,的确挺漂亮的,和我们老总站一块挺像那么回事的。虽 然当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但男人啊,对自己曾经的女人都是狠不起来,也下不去 手的。“ 乔茉趴在桌子上,“你不仅能跑新闻,还能写人物志,顺道再写写社评都行。 艾米丽随口问:“设计部就你一个女的,下午汪孝萱过来,会让你去接待吗?” 乔茉暗叫坏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在婚礼上的偶遇,乔茉对这个女人已经疲于应付,实在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 暗想着一会儿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汪孝萱还是那副淡雅宜人的样子,高贵得让你心生亲近,大约就是名媛的派头 了。她看见乔茉,眼低似有微光闪动,客气地寒暄着:“乔茉,又见面了。” 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卢敬铭果真安排她陪着。工作流程而已,乔茉只能不 卑不亢地安然处之。 最后不知道她是怎么安排的,到底剩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坐在宽大的会议室里,巨大的条形会议桌,两人分据两端。汪孝萱掩着嘴笑: “好遥远的对话。” 她走过去,靠在乔茉身边坐下,“陪我喝杯茶?” 说是喝茶,但实际上汪孝萱只放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就一直握在手中把握着, 一定是她看不上的茶叶,喝不下去的。 “乔茉……” “等等,”乔茉看着她,“如果你现在要和我说公事没问题。如果你要和我说 私事。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汪孝萱露出一丝讶然的神情,“你是怪我上次和你那样说话?我和你开玩笑的, 你生气了?” “不是的,没有。”乔茉正色道,“你愿意怎么想或是愿意怎么说,都是你的 事,和我无关。我和你不是很熟,也不打算和你相熟。所以如果是私事,我想保有 不和你说话的权利。” “你都把我绕晕了。”汪孝萱微笑,“我真没什么恶意,先别急,好吗。你和 我可能没什么话说,可是关系到行楚呢,你的丈夫,他的过去,一点兴趣没有?” “没有,”乔茉淡淡地看着她,“我只要把握他的现在,参与他的未来就好, 他的过去,我没兴趣。” “你嫁给他是因为爱他?” “我没必要回答你。” “一个男人在事业低谷,迷茫,软弱,空虚,再配合上酒精,实在没什么可能 坐怀不乱,拒绝主动找来的女人。” 乔茉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去帮你把你的助理找来,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汪孝萱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为什么连和我说几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乔茉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拂开,“不是没勇气,是没必要。我为什么要和自 己男人的过气女友坐在一起讨论他们已经逝去的往昔。你想缅怀,悼念,文艺的伤 感请便,出门转左。” 汪孝萱脸色沉了下来,双手紧握,也抑不住身体的轻微颤抖,“我只想和你好 好说几句话,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这么嚣张,难道你对你做的事没有一点羞耻?真 是太可笑了。” 乔茉平静的看着她:“你猜我是怎么想的?不管我有多无耻,我都不需要对着 你表现羞耻。不管你当初看到的是我骑在他身上还是他骑在我身上都和你无关。因 为他当时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呵,他这么告诉你的?你信了?” “像你这么喜欢说话的人,怎么可能看见我骑在你未婚夫身上这样的画面以后, 会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汪孝萱瞪着她,好一会儿,“你觉得我们当时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觉得 我们现在也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为什么臣信和维融可以合作?他为什么让我在他身 边呆着?你这么能猜,你猜猜看?” “很抱歉我对你不敢兴趣。我猜不猜忌自己丈夫更加不需要你提点。” “丈夫啊,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他是你丈夫?” 乔茉沉默,转身离开。门在身后合上的最后一刻,她听到汪孝萱说:“你的婚 姻这么可笑,还不准人笑吗? 寂静的长廊,幽幽地响起一支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 变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被卢敬铭扶着站起来,乔茉一瞬忘记应该挂上合适的表情:“他们走了吗?” “维融的人?已经走了。” 她还是茫然的表情,歌声还在继续。卢敬铭提示,“你的电话。” 乔茉愣了一下才反应,急急地接起来。 “你好,我是乔茉。” “这里是秦呈监狱,乔小姐,乔西平刚刚突发脑溢血正在抢救。” 美剧里面,那叫终身监禁。而我们,叫它无期。但至少还活着,至少她还是个 有爸爸的人,能看见,能说上话。她已经很满足啦,在无数个律师摇着头看着她的 时候,无期,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无疑等于福音。 四年前的乔茉对这一切的变故根本无知无觉。那一年,知越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奔赴一流学府。他出国前,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饭。那一晚,乔西平兴致很高,微 醺时拉着乔茉说,放心,你们不会分开很久的。过一阵我就送你去,奖学金不奖学 金的,无所谓,没有也一样的。将来就在国外工作定居,爸爸给你买房子结婚。 乔茉扶着他站在老房子里面,笑着回答他:好啊好啊,到时候把你接去,你就 在国外给我找一老外当后妈得了。 这样简单平凡却踏实,波澜不惊的日子,她过了太久。以至于一切发生时,她 在很长的时间里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律师一开始就告诉她,金额太大,所以希望也不大。她不敢相信他们告诉她的 那个金额,那样天方夜谭的数字,变成现钞,连她的家都放不下。乔茉不能接受, 但是乔西平却老泪纵横地只说了一句话,爸爸对不起你。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乔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是怎么安全到达的。那一段时间完全真空了,没有 意识,没有记忆。直到她扑到病床前,看见父亲鼻子里面插着吸氧的细管,旁边仪 器上微弱的绿光簌簌跳动,意识才颤巍巍回来。 她一把握住父亲的手,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把脸埋在父亲的掌心,泪水滂 沱。 她是爸爸心头的小茉莉,如珠如宝地被小心呵护。儿时记忆里的父亲是强壮伟 岸的,宽大的肩膀就像一座山,爽朗的笑声震得她耳朵疼。现在躺在那里的那个人, 形容消瘦,仿佛干涸。残存的那一点生命力被装进了沙漏,乔茉看着它在眼前渐渐 流失,却无力挽留。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她的爸爸,她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她用生命去换也心甘 情愿。可是她的力量是这样渺小。手颤抖着抚摸父亲的脸颊,整个心都塌陷下去。 探视时间有限,随后管教人员在一旁提醒。她的心缩成一团,疼得没法站起身来。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近的触摸父亲,现在,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不舍地摩挲着。 乔西平还没有恢复意识,但暂时脱离危险。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目前情况稳定, 但是否已经造成其它器官伤害还不是能确定,病情不容乐观。 乔茉拽着医生,大惊失色:“不是已经没事了嘛,这是什么意思呢?不乐观是 什么意思呢?他能不能去更好的医院啊?” 谁的话现在她都听不进去了,茫茫然就觉得心都空了。宋行楚赶到,将她一把 抱进怀里的时候,她只是喃喃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她经历了太多她无力承但的事 情。这一刻,身心具疲地倒在他身上,只想牢牢地靠着他。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也不管医生站在一旁有多尴尬,轻轻地吻着她的额角, 发际,“嘘,好了,没事了。不要紧的,放心。” 宋行楚抱紧怀里哆嗦的小人儿。通知他的时候,他就大发脾气。关于乔西平的 一切,他都做了安排,像这样的事情要联系也是先联系他的。不知道哪个搞不清楚 的人循着家属联系直接通知了乔茉。来的路上,无数个的电话拨出去,乔茉都没有 接听,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慌了神了。 “宋董……”医生刚开口。宋行楚微微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医生很有眼力 的退出了办公室。 “乔乔,没事的,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嘛,相信我,我一定做到。”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啊,他那么瘦,你不知道他以前身 体多壮实……” “这次已经没事了,相信我。但是医生的报告会写得很严重。” “什么?” “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 乔茉迷蒙着眼抬头,想在他的脸上寻找意思线索。 “保外就医……” 他看着她,眼里是让人安心的笃定。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