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轻薄的雾气笼罩墓区,青松郁郁,洁白的菊静默哀哀。一阵清风拂过,卷走了 些许雾气,朦胧中,一个无限哀伤萧索的背影立在乔西平的墓碑前。 乔茉默默注视着墓碑上乔西平的小照,良久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可能是早间雾 气重,水汽在小照上凝结成了水珠儿,乔茉仔细地用纸巾擦拭干净。 她没有告诉宋行楚,一个人跑来这里,她有些话是想单独和她爸说的。她是乔 西平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希望偎在爸爸怀里做他的小茉 莉。就是这样一种情感,让她当初想都没想在知越和她爸之间,毅然决然的做了决 定。 年少时,知越曾有过一句玩笑,说,如果在你爸和我之间让你选,你一定不会 要我。在那样没有忧伤的年纪,她一笑置之,没想到,一语成谶。 人生的路天定一半,自己走一半。要说没有命数是假的,太多事情超出我们的 预料和掌控。老天爷发牌,我们看牌。比较容易获得幸福的人会忙于思考怎么打手 上的牌,困在之中的人只会对着手上的牌长吁短叹。 遇上大的创伤,自我防御系统会自动漠视那些苦难。乔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做到的,父女之间那种不能舍弃的坚韧,让她忘记痛苦,背叛,出卖种种的不堪。 她放弃了希望,尊严,让自己低到尘埃里。这么卑微,低下,可是她就是坚持, 于是在尘埃里,她也开出了花朵。 这些都是乔西平不知道的。她永远也不会让乔西平知道的。然而,乔西平不在 了,她却从心底伸出一股对灵魂的敬畏来,她总觉得,她爸爸在另一个世界有了看 透一切的力量,知道了这朵小茉莉经历了怎么的百转千回,才收获了幸福。于是, 她需要一种仪式,一场对话,只有他们父女俩,即使隔着生死。 她坦白地告诉她爸,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好的良药,它带走了年少时的轻狂和痴 恋,让她的钝痛渐渐消失。让她在点滴间收获爱情,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宋行楚。她 郑重其事地把自己对乔西平撒过的谎全部交代,颇为严肃认真。 类似告解的坦白结束,雾气在瞬间消散。天空非常神奇的放晴,日头正好。乔 茉松了一口气,翻出她亲手勾的毛线帽放在墓前,乔西平的照片一幅呵呵乐着的样 子,乔茉摸着小照恋恋不舍,“你啊,除了赖皮还会啥,说好的事情没有一件兑现, 你就吃准我好骗是吧。你和宋行楚一样看不上我的手艺是不是,就是为了躲我这顶 帽子?我偏给你戴上。” “乔茉……”一个带着试探的女声。 乔茉回头。面前的女子身穿黑色外套,牛仔裤,手上拿着花束,身边还拉着一 个行李箱。乔茉很快认出来人,“吴绣?你怎么……”她曾在南安的一个停车场似 乎见过吴绣,不过当时宋行楚突然起意抱着她街头热吻,她匆匆一瞥,不确定那个 人是不是吴绣。乔茉后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中间隔了数月,吴绣却突然出 现在乔西平的墓前,真是令人惊讶。 吴绣曾是乔西平的助理。在乔茉的记忆中,曾有一段时间吴绣和乔西平的交往 很是密切,以至于她以为乔西平会与此女结婚,但后来渐渐没了动静。那个时候, 她对乔西平的关注不够,她想就这个问题了解乔西平的想法时,又出了后来的变故 …… “我先和你爸爸说会儿话吧。”吴绣先开口。 乔茉往旁边让了让。吴绣将手中的花束整理了一下,端正的放在乔西平墓前, 三鞠躬,眼底泛红,似有些话不便说出口,目光注视着乔西平的小照,静静地站了 几分钟。 良久,吴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真傻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啦,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这样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赔上自己的命?” 一阵风刮过,乔茉放在墓碑上的帽子被风卷走,在地上噜噜地滚了几圈,两旁 的小青松也跟着摇晃。阳光泼天洒地,晃得人睁不开眼,却没有一丝暖意。 片刻静默,乔茉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 吴绣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一直望着乔西平的遗照。“你一直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爸爸是怎样的人,他和宋育成是怎样的感情,你没有想过吗,他怎么可能 会做那种事……那时候宋育成一意孤行,屯下来那么多地,到处都是盖到一半的楼 ……资金链断裂,他就铤而走险……具体那些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是你爸一手 经手的,连我也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最后他把我打发走了,我还气了他很久, 直到我知道他出事,我才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怕连累了我才要我走的……” 吴绣的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看着乔西平的遗照,声音渐渐低 下去,视线也跟着低下去,现在落在脚前的一小片空地上。她身材高大,五官轮廓 很深,不算漂亮,面相是个硬朗的人。乔茉对她仅有的印象是她很利落,和乔西平 说话的时候会刻意压低声音。几年的时间,人明显老了下去,皮肤泛黄,头发干枯 毛躁,完全没有以前的干练神态。 以她和乔西平在工作上的关系,她知道一些内情是有可能的。只是事隔多年, 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三句话就把话题带到了这上面。乔茉的大脑在急速地 运转着,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同时,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倏地戳破了包围她的气泡,眼前的一切变得 清晰可见纹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话,的确在霎时间将所有疑惑她的问题 一个个完美串联起来,解释得无懈可击。 这是一副异常诡异的画面,不甚相熟相隔多年不曾见面的两个人聚在一个和她 们有关联的人墓前,说着他的过去,评点他的人生。乔茉想,乔西平到死都没有告 诉她的事情,他一定不希望有人站在他的坟头对她说出来。他,从来都是一个执拗 的老头。 乔茉感觉到自己身体地轻微颤抖,然而她不想,也不愿,在吴绣面前表现出来。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她微微侧首擦拭,深深呼吸,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乔茉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行李箱,“要走了吗?” 吴绣怔了一下,“……是。” “你现在在为汪孝萱工作,是吗?” 吴绣抬头对上乔茉的视线,停顿了一下,艰涩地回答,“……是。” 那个行李箱上有几张行李托运的标签没有撕下,其中目的地有马来西亚。乔茉 心思一动,直接开口问她,果然。 汪孝萱几次三番的话里有话,不断挑衅暗示,原来为此。那么,汪孝萱很早就 知道了,所以她不甘心,所以她有信心。她藏着一招好棋却一直按兵不动。因为她 知道乔西平还在狱中,事情兜出来的结果,只会变成乔茉再次因为需要依附宋行楚 而忍气吞声。 乔西平保外之后,她或许有了准备,但是乔茉和宋行楚同进同出让她一时间无 从下手。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让她知道真相的竟然是汪孝萱。 吴绣接着说,“是她让我来的,不过,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随便你信不信。 也许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本 来和你爸有计划要结婚了的,现在他躺在这里,而我……” 乔茉淡淡地打断她,“你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乔茉站在乔西平的墓前,忽然有种莫名的心酸和心疼。乔西平和宋育成葬在一 个墓区,规格很高,每一个墓穴的面积都很大,汉白玉的墓碑宽大庄重,两旁各种 植了一颗小青松。人走了,这些东西是豪华还是简单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宋行楚 定下这里时,乔茉心里直觉不妥,那个时候她以为宋育成的过世直接也好间接也罢, 都和乔西平脱不了关系。但是,她心里又希望他这样做,因为当年乔西平得知宋育 成去世的消息时,老泪纵横,悲切之情,让乔茉觉得他们一生挚友,除了这件事以 外,他们还有许多同甘共苦的情谊。她知道,乔西平希望离故友近些。 现在两个故去的人,下葬的地方不过隔着几十米,他们可以遥遥相望。而乔茉 却再也不能扑在乔西平的怀里说一声,爸爸,我知道你没错。 此刻,她没有怨恨乔西平,她只是觉得心疼。原来她和乔西平心里都埋着一个 到死都不愿告诉对方的秘密,因爱之名,做到如斯。仿佛是一个讽刺,在她爸墓前, 一日之间,他们交换了秘密,然而真相,惨不忍睹。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宋行楚找到她时已经是傍晚,气温极低,她垂着头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宋行楚 脱下风衣裹在她身上,语气满是责备:“你的手机呢?”说着扯开她的包,手机乖 巧地趟在小袋里,“在这里啊,怎么不接我电话。冷吗?”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哆嗦 了一下,执起她的手聚在自己掌心,揉了揉。 乔茉低垂眼眉,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都成冰棍了……”他无奈地收住话头, 揽着她往回走。 上车后她神情萎靡,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打蔫。宋行楚把暖气开到最大,用 手摸摸她的额头,担心不已,“着凉了吗?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乔茉蜷成一团缩在车座上,“我困,我想睡觉……” 宋行楚狐疑地看着她,掀掀嘴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说完没一会儿还真的 睡着了,睡的很沉,到家的时候,宋行楚轻轻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宋行楚干脆 把她抱下车再抱上楼,一路抱回家,把她放在床上,她也只是嘴里咕哝了一句,又 睡过去了。 乔茉光着脚走出去,看见一个背影立在操作台前。窗外的阳光以一种慵懒的姿 态洒进来,悠闲的格调衬托着屋子里弥漫着米粥的香味,让人沉醉。特别是这样的 场景中,他,也在。 宋行楚侧首看见她,“醒了?”他问,接着打趣道,“欢迎回到地球。” 前一天她回来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第二日的下午,足足二十个小时。 乔茉怔怔地看着他发呆,地面的冰凉感串上来,脚趾头蜷缩起来。注意到她的 小动作,宋行楚瞄了一眼她光着的脚。 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放在沙发上,拉过毯子包裹住她的脚。“吃点我做的粥吧。” 他将一碗粥放在茶几上,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很不错的,我试过了,不然, 我喂你试一口?” 她盯着他的脸看,目光澄澈,坚定地缓缓摇头,“我不想吃。” “病了吗?没胃口?”他的手指微动,轻抚她的脸颊。她立刻受惊一般整个人 弹开,头扭到一边抗拒他的触碰。 他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我昨天见到了吴绣了。”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语气平淡地做着陈述。 笑意渐渐淡去,他的神情黯淡下来,“嗯。” 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凝滞。谁也不愿再开口,好像都在等待。 “然后呢?” “在南安的时候,你看见她啦,你不想让我和她见面。”乔茉继续陈述而不是 提问。 他没有否认,用目光示意她继续。 “那么好的,”她顿了一下,“我想和你说一些我刚刚知道的事情。” 他一手拉过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双手交握,支在腿上,“好的,乔乔。我在 听。” “吴绣告诉我,我爸隐瞒了实情,一个人承担了本不是他一个人的罪名。 我不愿相信,但可悲的是,我发现,如果我相信,我解释通了所有的事情。 我想当初我来求你的时候,你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但是你一开始就在犹豫要不 要去救我爸,又或是说,你根本没有把握能救他。在你不确定能不能救他的情况下, 他死了对你来说,应该是更省心的一件事。 你说过,多少光鲜的后面,都背着不可告人的原罪。 那么,如果这个原罪和我爸一起被掩埋了,对你应该更安全。如果他活下来, 他就是时时刻刻存在的一个定时炸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引爆,把你和你的光鲜 炸的一干二净。 你当时矛盾了,是什么让你最后决定选择去救他?是你爸的遗嘱?还是你会帮 路边的老太太买玉米的那一点善心激发了你?不管是什么,我想一定不是因为我。 “ 他垂首,微微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静静聆听。在她眼泪被逼出,声音残破着带 了哭腔,他才看向她的眼睛,他说,“你可以轻易地相信陌生人的话,却对我没有 信心,是这样吗?” 她的头非常疼,身体异常的冷,超过二十个小时的睡眠没有让她更加清醒,超 过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让她体力匮乏。身体处于崩溃的临界,神智却在呻吟着需要 她的爆发。 “你让我说什么呢,”她双手抓住茶几的边沿,身体前倾,逼视着他的眼睛, “相信你?” “……容姨说的那个车模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吧,我拿走的那支金笔你也不是那 么喜欢吧,就连那碗云吞面,也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记忆,从一开始,你 就根本不喜欢我,不是吗?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我也想假设我们的缘分其实始于你对我的一见钟情。或 许因为有一天,你无聊地开着车瞎转,看见我和一个男孩在一起的美好画面,一瞬 间被雷劈中,认定我是你要拥有的人。 又或许,我们是另一个版本的青梅竹马,你爱上我已久,只是自己不知道。 无论怎样,我是上帝从你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而之前你只是没有觉醒。 而你之后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发现你爱上了我,所以在出手搭救我爸的 同时,你的爱情让你的道德偶尔卑鄙了一下?“ 听到这里,他微微蹙眉,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呢?你不相信只不过 因为你从来都不认为我爱你。” 他的态度深深地刺激了她。让她犹如困兽一般暴躁,愤怒。她终于直截了当地 开始称述,“可是事实是什么,是我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吗? “当时你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内疚,像个傻子一样跑去求你,你却不为所动。 但另一面,你让容姨配合你来设计我。如果我爸要活下去,我就必须是你买的 一个保险是不是。你知道我爸有多爱我,你不信任他,却相信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 会伤害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是这样嘛?“ 一个人因为意气承担所有罪名是多么梦幻的一件事。一生,说出来只需要两个 字,搭进去的是无尽的慢慢长夜,失去自由的无助,与亲人分离的痛苦,每一天每 一天不停的重复没有尽头,没有期盼。这样绝望的日子,能不能用最初一点意气用 事去完整的支撑下来?乔西平的意气让宋行楚感激,也生出担忧,这是很正常的。 他要确定乔西平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臣信的事情,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 女婿。 她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将所有的藤蔓连接在了一起,却得到了一个最不堪的事 实。 宋行楚坐在她面前的黑色皮椅上,看着她,眼底的墨黑弄得化不开,是深不见 底的阴郁。 “首先,你爸承担了所有事情,但不代表这一切与他无关,即使他承认属于自 己的罪名,配合调查交代其它事情,最后的量刑,可能还是很重。”他说,“我知 道这样说可能很无耻,但是,当时的一切,都是你爸自己的选择。他不是替罪的, 但是他的罪,因宋家而起,代宋家受过,这个,我必须承认。” “在如何援手这件事上,我的确犹豫过,当时情况复杂,我不知道努力的结果 会是什么,我没有把握能做到什么,更没有把握这一切由我来做的同时能无损于臣 信。对于这个过程,我很抱歉。 “但是,就像你说的,那天晚上,我的确已经决定一定要尽力试一试。 “还有,最后一点,乔乔,我是喜欢你的。” “喜欢到想要拥有吗……喜欢到想要我?喜欢到想娶我? “才不是这样的,那个时侯你才不喜欢我……我,那个时候也不喜欢你。你莫 名其妙,你以为你谁啊,你凭什么啊,我的人生因为你,彻底地不一样了……”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这种假设是梦幻的。在尘埃落定之后,乔茉从来不去 想这个假设,不可逆转的事情拿来幻想除了增加失落别无它用。可是,一夕之间, 她猛然惊觉原来她根本拥有另一种选择,如果她不是那么急躁。 宋行楚不发一言,周身散发着阴郁。乔茉认定他理亏,忽略了她现在的每一个 字都能幻化成尖锐的小刀,在人心上一刀一刀的雕琢的力量。 宋行楚心口犹如被蜂蛰一般,他知道她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早已经 不愿放手,而承认这一点只会令他更狼狈不堪。 “你说,你说啊。”乔茉哭成一团,又气又恨。 宋行楚抱肘站立,半晌,“你先安静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心疼地看着她哭地声嘶力竭,无力感顿生,兔子急了要咬人,他真的不知道 改怎么办。就算要算账,就算要判刑……就算,真的再也不能原谅,那么,也不要 伤心了,好不好。 她难道不知道吗,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乔茉哭地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搭了戏台没人陪演不算,就连看戏也是那么不 认真。 她泪眼模糊一片,她站起身往外冲,一头撞在虚掩的门上,额头迅速红了一片。 宋行楚扶住她,“你要干什么?” 乔茉哽咽半天,“喝水!” 宋行楚叹气,“等着。” 特意倒了一杯温水捧到她手上,乔茉昂脖往下灌。宋行楚轻轻帮她揉着额头, 语气里带着无奈说,“走路看着点啊,自己撞上来,怎么这么笨……” 他这一件话算是狠狠地戳中乔茉的死穴,自己撞树墩的兔子,说的就是她乔茉! 乔茉含恨地扫他一眼,忘记自己正在喝水这一茬,掀嘴皮准备说话,不幸呛到。 “咳咳咳咳咳。”乔茉急剧的咳嗽起来。 宋行楚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慢慢说,我又不走……” 元凶装好人!乔茉悲愤的热泪盈眶,无奈咳地太厉害了,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