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两年来,她不是没说过要帮他介绍女朋友的话,只是每一次都被他笑笑地推拒了。 然而这一次她却是无比认真,认真到让他猛然惊觉,如果他再拒绝下去,她便会开 始起疑心,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卓慕桓自知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过度坚持只会更加突显自己的欲盖弥彰,他不想吓跑她,至少在魏颖川回来之前, 他还想待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柯芷筠轻拍他的肩膀,「慕桓,绿灯了。」 他们现在可是在交通繁忙的主要道路上行驶,稍不留神,可是会被猛按喇叭的。 她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很少这么失神。 「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她怀疑自己刚才滔滔不绝的话语,该不会 只是在唱独角戏吧? 卓慕桓分神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有,我全听进去了。」 她刚才说,要介绍她公司里的同事跟他认识。 她们同是女鞋设计师,她的同事很有才华,也长得很美,最重要的是家境不错,足 以和他匹配。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他早就已经认定她了,就算对方再好、再美,他都不会心动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了,很难再为其他女人动心。 「那么……我帮你约她,晚上一起吃顿饭。」她一脸跃跃欲试,似乎比他更兴奋。 幸好孟雅两个月前和男友分手了,现在正处于感情空窗期,否则她临时也想不出足 以和他匹配的人选。 「这样不好吧!你都还没问过对方的意愿。」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他完全没兴趣。 但是一看到她兴奋的表情,他又不忍心当场泼她一盆冷水。 「哎呀!她一定会答应的啦!她见过你几次,对你的印象很好,搞不好暗恋你很久 了。」 她掩嘴偷笑,想起同事们闲聊时,总是不断夸赞他有多迷人、多有男性魅力,她们 甚至很羡慕她每天上下班有他接送。 有的同事还直接请她帮忙牵线,要不是他之前一直推拒,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有女朋 友了。 「好吧,」他勉强答应,实在不想看她白忙一场,然而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 加重力道,眉头也紧蹙。 将她送到公司门口后,他扶着她搭乘电梯,一直到她在办公室的座位上坐妥后,他 叮咛她了几句话,接着转身离开,却撞上正好过来寒暄的徐孟雅。 「对不起。」卓慕桓率先道歉。 「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徐孟雅朝他躬身致歉。 「真巧,我正想介绍你们两人认识,没想到你们先撞在一起了。」真是一个美妙的 巧合。柯芷筠扬起愉悦的笑容。 「介绍我们两人认识?」徐孟雅用手指比了比,满脸问号。 「对!我想当现成的红娘,替你牵红线。」柯芷筠仍旧一脸笑咪咪的。 「这……」徐孟雅怔住。 「你好,我是卓慕桓。」他挺直背脊,朝她伸出手,露出温和的笑容。 徐孟雅盯着他看了好半晌,仍旧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这个卓尔不群的男人,她看过几次,不否认非常欣赏他,尤其他对柯芷筠体贴 入微,更是让她羡慕得紧。 如今……他竟然成了自己的约会对象?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男人,她一定会答应的,但是很可惜,他不是! 在她的眼里,他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更是她碰不得的男人。 「你好。」不想将场面弄拧,她只好伸出手与他交握。 「太好了,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就好办事了,今晚你们两人可得将时间空出来,大家 一起吃顿饭。」柯芷筠正盘算着今晚该到哪家餐厅用餐。 「等时间和地点敲定,记得打通电话给我,我先去公司了。」挥挥手,卓慕桓迈步 离开。 他的身影看似潇洒,却没人知道他的步伐有多沉重…… 待卓慕桓一走远,徐孟雅马上拉了张办公椅过来,气呼呼地坐下。 「柯芷筠!你是哪条神经不正常?!」她开始兴师问罪。 「我?神经不正常?」柯芷筠眨了眨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徐孟雅。 她身上的神经全部运作正常,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他明明就很喜欢你,为什么你硬要将他推给我?你这么做,不是摆明了要为难他 吗?」看到柯芷筠一脸迷糊,徐孟雅的怒火冒得更炽。 「喜欢我?不会吧?!他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每次只要一提及感情的事。慕桓总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他 们不会在一起两年却始终相安无事。 「厚!你真的脑筋有问题耶!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吗?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来他非常爱你。」徐孟雅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同事平时迷糊也就算了,对感情的事还少根筋,她真是替卓慕桓感到悲哀。。 「爱……爱我?不可能的,他是颖川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之所以会对我好, 全都是因为颖川的关系。」她坚决否认徐孟雅的说法。 「就因为他是魏颖川的朋友,所以才会有口难言,就算你不能接受他的爱,也不必 狠心地将他往外推,难道你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很残忍?」徐孟雅实在很想掐住她的脖子, 然后用力摇醒她。 「我……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他对我提议要帮他介绍女朋友的事并不反对,由此可 见,他根本没有喜欢我。」如果真像徐孟雅说的那样,慕桓应该会激烈反对才是。 徐孟雅忍住撞墙的街动,咬牙切齿的说:「算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 安排吧!卓慕桓爱上你,算他倒霉!」 一个是谨守分际、绝不逾矩的男人,一个是对爱情完全没有自觉的女人,要让这两 个人兜在一起,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唯今之计,只好顺其自然,看着办了。 气氛典雅又浪漫的法式餐厅,流泄着醉人的香颂音乐。 餐桌上的艳红玫瑰吐露芬芳,而坐在餐桌旁的三人脸上的表情却是迥然不同。 柯芷筠眉飞色舞的看着眼前这对由她撮合的璧人,怎么看都觉得郎才女貌,登对极 了。 卓慕桓脸上波澜不兴,身上那套纯手工裁制而成的西装,更加衬托出他的挺拔身形 与出众的特质。 邻近餐桌的女客人们,不时对他投来仰慕的眼神。 徐孟雅则是板着一张脸,显然不怎么甘愿参加这场饭局,要不是看在和柯芷筠是同 事的份上,她真想直接拒绝算了。 从一进入餐厅到现在,卓慕桓的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没有停留超过两秒钟,也只有 柯芷筠这个傻瓜才会察觉不出来他爱的人是她。 好吧!既然她希望撮合他们两人,那她就故意表现得热络一点,看会不会引起柯芷 筠潜藏在内心的妒意。 她就不信当她看到卓慕桓与别的女人过于亲近,不会感到失落与伤心,还能装出无 动于衷的样子。 「慕桓,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听说你是个建筑师,还得过许多竞图比赛的优胜,真 是很有才华呢!」徐孟雅故意嗲声嗲气的说。 「哪里,你过奖了。」他谦虚的回道,没什么兴致与她多做交谈。 在他的眼里,就算对方再美,再艳,也比不上柯芷筠。 知道他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徐孟雅不以为意,继续找话题与他聊天,还刻意拉近与 他之间的距离,并佯装要替他看手相,大方的握住他的手掌端详。 这个举动,果然让柯芷筠的笑容瞬间冻结。 卓慕桓不自在地移动身躯,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料,她却反而坐到他的身旁, 将身子挨近他。 他倏地站起身,考虑着是不是该找借口脱身。 没想到徐孟雅也跟着站起身,还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知道你喜欢芷筠。」 虽然她声如蚊蚋,然而由他僵硬的身躯看来,她知道他听得很清楚。 「想保住秘密,就配合我,我不会害你的。」 她优雅的坐下,双腿交叠。 柯芷筠看着徐孟雅大胆的举动,惊讶得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孟雅竟然是这么主动的女生! 「这几天我的车子要进厂维修,慕桓,不知道能不能请你接送我上下班?」徐孟雅 挑起柳眉,冷眼看着两人的反应。 「这……当然可以。」卓慕桓虽然有点迟疑,最后还是答应了,一方面是怕她会口 不择言,胡乱讲话,一方面是想让柯芷筠放心。 「可以吗?芷筠。」徐盂雅转而询问柯芷筠。 「这……不需要间我吧?只要慕桓答应,我没有道理反对。」他又不是自己的专属 司机,她没有理由一直霸占着他不放。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头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那就好。」徐孟雅扯唇微笑,显然心情非常愉悦。 一场饭局就在她努力炒热气氛下结束,她对自己的表现满意极了,因为她成功地挑 起了柯芷筠深埋在心中的妒火。 看着她越来越沮丧的小脸,徐孟雅暗自庆幸这招激将法用对了时机。 也许她对卓慕桓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隔天,柯芷筠搭公车上班,由于两年来都是由卓慕桓专车接送,一开始她着实不适 应公车上人挤人的窘况,污浊的空气也使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下班时间,天空下起雷阵雨,她没有带伞,只能淋雨搭公车,一路上忍受公车内窒 闷的空气,好不容易挨到下车,她有种快要昏厥的感觉。 公车站离住处有段距离,她用手提包遮住头,迈步快跑,却在途中被疾速行驶而过 的车子溅了一身湿。 懊恼地回到家中,她感觉全身冰冷,马上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头发后,她拿着吹风机坐在床沿吹头发,望着梳妆台的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 影像,她突然觉得好悲哀。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这两年来,因为慕桓的体贴入微,她从没挨饿受冻过。 为什么才一天不见,她就开始想念他? 她想起他每次接送她上下班时,总是会在车上播放那种会让人放松心情的轻柔音乐, 他会用关怀的语气询问她当天工作上的琐事,或者告诉她,他又接了哪些案子。 他们的相处就是这么自然又温馨,有时候她真的会怀疑,她的男朋友到底是颖川还 是慕桓? 显而易见的,慕桓的确比颖川称职多了。 甩甩头,她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她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又不是没 有他,她就活不下去。 是她自己说要帮他找女朋友的,既然如此,她就要学会独立。 她决定明天开始开车上下班。 她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只是一直被闲置着,并不是她不开,而是无论她想去哪 里,卓慕桓都会载她去,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自己开车出门了。 然而想归想,第二天当她一到地下停车场,看到那辆蒙尘已久的车子,心就凉了一 半,加上车子引擎怎么都发不动,更甭说上路了,于是她颓然的垂下肩膀,放弃开车上 下班。 一走出地下停车场,天空依然下着雨,在稀疏的雨丝中,她看到卓慕桓的银色轿车 就停在正前方。 他跨出车子,撑着一把伞,迈开大步朝她走来。 「还好,你还没上班,」他将伞移到她的头顶,替她遮雨,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昂 贵的西装会淋湿。 「孟雅呢?你没去载她吗?」她刻意摆出冷然的面孔,为的是掩饰喜悦的心情。 她好高兴能够见到他! 她好希望坐进那辆舒适的轿车里,聆听轻柔悦耳的音乐,与他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 似乎在每天早上见到他之后,她才会觉得全身活力十足,不再视工作为枯燥乏味的 例行事项。 「我先载她到公司之后,才赶过来的。」为了能够接送柯芷筠上班,他特地提早一 个小时起床。 昨天是因为前一晚通宵画设计图,才会累到爬不起来,无法前来接她上班。 他为此自责了好久。 「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搭公车上班。」她越过他,迳自往前走去。 如果他再对她这么好,每天准时接送她上下班,那她帮他介绍女朋友就显得毫无意 义了。 她希望他能找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把时间跟心力都浪费在她的身上。 「芷筠!」他猛然拉住她的手臂。 她是怎么了? 这两年来,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她都欣然接受,他俨然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司机, 每天见到她甜美的笑靥,是他一天活力的泉源,如今她怎么会表现出这么不耐烦的样子? 难道她已经厌倦他了? 「天气不好,公车又难等,让我开车送你上班吧!」他的语气中透露出焦急。 这种慌乱的感觉,让一向沉稳内敛的他顿时失去主张。 「真的不必了,你不用担心我,坐公车很方便的。」她拨开他有力的大手,一股熟 悉的香味瞬间窜进鼻子。 那香味……是孟雅惯用的香水味道。 闻着那淡淡的甜香味,她的心里反而泛起一股苦涩,这是为什么? 他的身上沾染孟雅的香水味,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他们即将成为男女朋友,她不 该感到厌恶。 低着头,她快步往前走,不再眷恋他充满关怀的眸光。 卓慕桓长腿一跨,很快就来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柯芷筠一个不注意,撞进他坚实又温暖的怀里。 她摸摸鼻头,抬起头,怒瞪着他。「我赶时间,请你让路。」 她必须伪装成冷漠又不在乎的模样,才能抵抗他那双深邃又坚定的黑眸。 只要一望进他宛如黑潭的眸子里,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深深陷入他密密织成的柔情网 中,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沦了!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刻意疏远我?」他实在不解,为什么她的态度在一夕之间转 变得这么快? 她的冷漠与疏离就像一把利刀,缓慢而无情地凌迟着他的心。 「我没有疏远你,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 表面上,她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根本毫无说服力。 可是,没办法!她不能继续依赖他,向他撒娇了。 他的怀抱,即将会有另一个女人投入;他的柔情,也会给那个一心一意只爱着他的 女人。 她知道自己不会是那个女人。 「那就跟我进车子里,雨越下越大了,你会淋湿的。」他再次扯住她的手腕,然而 力道却极轻,极柔,深怕伤到她。 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她秀气的眉眼,以及因倔强而微噘的小嘴,他心疼不已,想 将她搂进怀中,为她遮风挡雨。 「我说过了,我不要搭你的车!」她用另一只手迅速拨开箝制住她的大掌,却在收 手时不小心打掉他拿在手中的雨伞。 由他的大手传来的热力,让她坚定的意志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坚持不搭我的车?」他急了,声音不自觉地加大。 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只因为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感正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 心。 「因为你的车子从今以俊只能载你的女朋友。」她低声咆哮。 这样的回答,应该够清楚了吧? 「该死!我不需要女朋友,你听清楚了吗?我、不、需、要、女、朋、友!」真是 够了!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真正的心情,他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女人。 为什么她就是不仅?他只要她——柯芷筠! 今生今世,他只要她! 「为什么不要女朋友?是我介绍的人选不够好?还是你的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既 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跟孟雅见面?你是怕伤我的心吗?」 原来到头来只是她一相情愿,慕桓根本不领情。 搞不好他是因为同情她,不忍心拒绝她,才会答应由她帮他介绍女朋友。 对于他的做法,柯芷筠一点都不感激,觉得自己受到羞辱了,自始至终,只是她在 唱独角戏,他根本没有意愿与她配合。 她的多事是否再度造成他的困扰? 看着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卓慕桓不自觉地紧蹙眉头。 他走近她,大手拍抚着她的背脊。「别这样,你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我……真的 不想交女朋友。」 他宁愿就这么照顾她一辈子。 「我不要!我不要看着你孤单、寂寞,是我害你连女朋友都交不成,是我!」眼泪 随着她的哭喊声流淌而下,混着雨水,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出于本能反应,他怜惜地捧住她的脸,低首,用薄唇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柯芷筠震惊地抬头,睁大眼望着他,泪水倏地停止。 他从来没有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为何此刻他的行为会如此反常? 她直盯着他性感的薄唇,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