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女中精灵,男中枭雄(1) 1 .女中精灵,男中枭雄 这些年,辛寿长和自己的妻子几乎没有了肌肤之亲。他好像忘了那个病病歪 歪的女人还有什么生理欲望和心理要求。妻子大门也很少出,像个旧社会富贵人 家养在闺阁的大小姐或是享乐生活的懒夫人。她看上去虽然有些憔悴,但苍白的 脸仍显得细皮嫩肉,因为不经日晒风吹。人们感叹,她多亏找了辛寿长这样的男 人,有吃有穿,有医有药。辛寿长在外面吆五喝六,跺跺脚四下颤。可从没人听 说他厌恶自己的妻子,在家里吵架,更不用说打骂了。要是跟了别的男人,这样 的病女人,能不能活着,也难说了。 " 寿爷" 仁义啊! 在辛寿长的眼里,他的妻子只是聋子耳朵——摆设。不能没有,可以有而不 用。没有,短了;不用,谁管?庙里不能没有神,家里不能没有女人。有,就当 是个木偶,是尊泥胎,供着就是了。有人说,女人是男人的" 拦草约约:读" 要 " 音。" 。花天酒地的男人,娶了女人,也收敛了。因为有了约束。可辛寿长的 妻子对他来说,不仅没有一点约束力,而且使他取得了更为自由的资格。俗话说, 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有了男人的女人,凑男人多了,便有闲言碎语。同理,没有 女人的男人和女人混,也会引人侧目。辛寿长在人们眼里,完全是个正人君子的 形象。他可以随意和任何一个女人来往,但不被猜疑。他对自己的妻子那样好, 难道还会有什么……妻子成了他最好的一面挡风墙。 面对貌似麻木其实心里透亮的妻子,辛寿长时而也产生一丝愧疚,这样有些 对不起她。转而又想,若不这样,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在家中,对不起她一个 ;在辛家湾,对不起的有多少呢?若都对得起,还会是我这个样子的辛寿长吗? 这些不止一次在他心里折腾,但他要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田瑾回乡后,父亲田济生陪同她找大队书记辛寿长报到,说明原委。辛寿长 和田瑾小时候在一个村,挺熟悉的。田瑾外出后,先上学,又进了京城,很少联 系了。如今,这个让辛家湾引为骄傲的才女成了右派,回到家乡,要在辛寿长的 管辖之下接受改造了。 辛寿长心里把辛家湾的女人分成几种。一种是自己妻子这样的,任劳任怨, 贤惠顺从,在男人的卵翼下,卑微地生存。一种是申志兰那样的,心高命薄,骚 动不安,几番挣扎,红杏出墙,不知所归。还有一种女人,有心机有料理,当家 主事,男人甘愿服从。 而田瑾和她们皆不可比,在辛家湾只有一个。内里透出恬静大气,一颦一笑, 谈吐之间,让人心里觉得温软、清爽,一时洗去尘世的纷扰。辛寿长咂摸着这不 尽的滋味,联系她的身世和处境,不免生出怜香惜玉之感。他愿意跟她多处一会 儿,多谈几句,想能给她点儿安慰和帮助。但碍于身份,不能不有所节制。 田瑾父亲去世,她求助辛寿长摆脱了孙五头的纠缠,对辛寿长深怀感恩之情。 这一日黄昏,她来到父亲坟前,向老人家念叨自己的遭遇和辛寿长的救助,告诉 父亲他结交的这位支部书记成了自己的靠山,父亲的眼光是不错的,让父亲继续 护佑她母女俩。她先跪着,后来坐在地上,怔怔地想。 田瑾不知道,辛寿长远远地站在河堤上,已经看了她半天了。辛寿长在河堤 上遛,当田瑾穿过庄稼地,来到她父亲坟前时,他看出了是她。他静静地站在远 处看着,猜测着她的所思所为。看着她坐了好一阵儿也不动,便下了河堤,慢慢 走过来。田瑾一点儿也没觉察。他咳嗽一声,她心里一惊,抬起头来。他站在了 她面前。 她用手抹抹眼:" 寿长哥,你……" 她没有叫他书记,那是一个似乎略显距 离和生分的词儿。 他说:" 我看你半天了。别在这儿了,起来,走吧。" 她用手拄了一下地,站了起来。大概因坐久了,乍一起,头有些晕。他扶住 她,她抓住了他的胳膊。过了一会儿,她微微摇摇头,眨眨眼,神志清醒了一些。 手还没撒开,像是愿意多抓一会儿。 他轻轻地说:" 走啊。回家,还是遛遛?" 她没有吭声,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坟地,顺着田间小道,慢慢地走。天暗下来。大半个昏黄的月亮从 东方的晴空里显出来。几绺云丝游移,像摩挲着月亮中朦胧的嫦娥玉兔。玉米有 一人多高了。风吹过,叶子刷刷地响。他带着她上了河堤,在一棵棵柳树间走, 谁也不说话。恍惚间,她仿佛进了城市的森林公园。蓦地,心中升起一股少女恋 爱时的情怀。心里疼了一阵儿,又热了,软了。她站住了,情不自禁地把头靠在 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