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第一章无愁无怨笑天真(6) 许广汉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刘病已兴奋得尖叫,奋起直追。一大一小两个 身影绕着不算宽绰的屋子团团乱转。许广汉累得直喘粗气,一边避开小病已手中 不长眼的木剑,一边冲张贺哀声大叫:“张令啊,你饶了广汉吧,我家中尚有妻 女要养活啊!” 张贺倚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二人追逐,不紧不慢地回答:“正因你女儿 与病已年龄相近,放眼掖庭,让你照顾小孩子岂非再合适不过?” 许广汉哭笑不得,“我十天半月才轮上休沐归家,何曾有暇抚育过孩子?” 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仍不歇步,继续带着刘病已玩闹嬉戏。 张贺笑道:“有个孩子在身边热闹,也是好事。我这间屋子大些,和你住的 那间对调一下,以后你带着病已就住在这里吧。” 刘病已玩得满头大汗,张贺着人给他准备了些吃食,等他玩累了,便和许广 汉一起陪他吃饭。刘病已胃口极好,仅是麻饼便吃了一块半。张贺怕他积食,不 敢让他多吃,他还颇有些不乐意。好容易熬到天黑,折腾了一天的刘病已终于抵 挡不住困倦,双臂缠抱着许广汉的腰,蜷缩着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许广汉蹑手蹑脚地将孩子抱上床,看着那张梦中犹在嬉笑的睡脸,不由得感 慨道:“原还说生怕皇曾孙性情乖僻,难以亲近,现下看来,张令往日的心是白 担了。” 张贺在他身后吁了口气,“你之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许广汉一凛,缩着肩膀从床上爬了下来,压低声说:“我才听到风声,说车 骑将军只怕是不行了……” 张贺闻言浑身一僵,好半天才舒缓过来。窗外的秋蝉似已熬到了尽头,突然 吱的一声断了音,了无声息。窗中透入微微凉风,月影模糊,像搅浑的水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望着床上安睡的稚嫩容颜,茫然低语,像是在问自己, 又像是在问属下。 许广汉清楚他在担忧些什么,刘病已能恢复皇族身份,重入掖庭,仰仗的全 是车骑将军的功劳。 “也许……只是传闻,做不得准的……”他嗫嗫地声辩,“金将军是先帝委 任的辅政大臣之一,正当壮年……” 张贺点点头,“但愿……”他蹲下身子,跪坐在床头,伸手抚摸孩子晒曝脱 皮的脸蛋。 刘病已的呼吸甚微,娇小的身躯蜷缩着,蜜色的肌肤沁出一身薄薄的热汗。 张贺取了床上的素扇,一下一下地摇着。刘病已努着红润的小嘴,嘟囔着翻了个 身,伏在席上,睡梦酣然。 但愿……天佑王曾孙! 04、偷食 乙未,始元元年九月初二,先帝遗命辅政四大臣之一的车骑将军金日磾病故。 临终前一日,大将军霍光禀明天子后,奉先帝遗诏,授封其为秺侯,金日磾卧于 床帷间领了绶印。 金日磾的亡故,使得三足鼎立的朝堂起了一股汹涌的暗流,虽然辅政大臣一 共有四人,但是内政上真正说得上话的只有三位。如今三足之鼎缺了一足,政权 逐渐起了新的变化——始元二年春正月,天子封大将军霍光为博陆侯,左将军上 官桀为安阳侯。 朝廷势力的转变或许会让张贺有所担忧萦怀,但对于年幼好动的刘病已而言, 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吃喝玩乐上。日复一日,他在许广汉的悉心照料下,由原来 那个黝黑消瘦的小不点慢慢茁壮成长为一个漂亮的总角少年,然而,顽劣的性情 却是丝毫未变。 在这片不大不小的未央宫一隅,这个有着孝武皇帝血脉的皇曾孙却成了一个 尴尬的存在。他不同于宫人,不同于真正的贵族,虽然身负刘氏子孙的宗籍,却 远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而另一方面,霍光为免摄政擅权的舆论,听从部属谏言,提拔刘姓宗室。拜 楚元王刘交之孙刘辟彊与宗室刘长乐为光禄大夫,刘辟彊同时还兼任长乐卫尉一 职。然而刘辟彊年事已高,没多久便病故,于是由他的小儿子刘德继任为宗正。 刘病已长到八岁,身高已明显蹿起,却仍是每天在少府官署内与内臣黄门厮 混胡闹,许广汉只能照顾他吃喝拉撒睡,却没法教导他应有的言行举止,张贺为 此也大感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