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第四章骓不逝兮可奈何(14) 刘病已一甩头,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要真生病了,你是 不是该偷笑了?” 她诧异:“我为什么要偷笑?你若是病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狠狠地噎了一下,但随即又愤愤地说:“我若是病了,没人看着你,你更 可跟金家那几位公子们在外头疯玩,乐不思归了。” “也没这道理,你不病,我难道就不能和他们出去玩了吗?你若病了,我要 照顾你,反倒不能跟他们出去玩了。” 刘病已侧过头去不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地使劲吸着气,平君打量了下四周, 见床下扔着一大堆脱下来的湿衣裳,于是捡了起来,“彭祖哥哥呢?” “他说肚子饿,换了衣裳跟王鲔到厨房找吃的去了。” “不是有出门时带的干粮吗?” 他翻了个白眼,“他哪吃得惯那个?” 她平白遭了一顿埋怨,也不生气着恼,只是将手中的衣物扔进一只空竹笥内, “这些我拿去洗。你饿不饿?我等会儿去厨房瞧瞧,你想吃点什么?” 他不吭声,只是把脖子一缩,烛光摇曳,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平君见 他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捧着竹笥走了出去。 廊檐下的雨珠犹如倒挂的珠帘,雨水溅在地上,犹如水银泻地般,风雨过大, 即使有回廊遮蔽,这般迂回穿庭而过来到厨下,仍不免湿了鞋袜。 厨内燃着火光,进门便感到一阵暖意,张彭祖笑嘻嘻地缩在灶下,紧挨在灶 口靠火取暖,面颊被火一逼,红得像是发出光来。王鲔脱了湿衣裳,因为没有换 洗之物,所以正光了膀子在灶台上忙活,见平君贸然地闯进来,低呼一声,哧溜 躲到了光线昏暗的角落里。 灶上的一只陶釜内不知道炖着什么,噗噗地往外冒着热气,平君把竹笥搁在 地上,急忙伸手揭盖子,饶是她手快,汤汁已溢出一小部分,顺着釜边滴滴答答 在灶上淌得满是。陶釜内炖着一只光溜溜的禽鸟,比鸡鸭小了点,比鸟雀又大了 点,不知是何物。 “搁盐了吗?” 王鲔躲在暗处哼哧哼哧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张彭祖坐在灶边的乱草堆里傻 笑,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红彤彤的十分扎眼。 平君哼了声,没好气地说:“你兄弟就快冻死了,你倒会找地方舒服。” 张彭祖咧嘴一笑,“让他跟我来的,他非躲屋里不肯出来。” “这釜里煮的是什么东西?” 张彭祖没回答,王鲔穿了衣裳走出来说:“回来时在院里树根下捡的,是只 鸽子,已经死了,我瞧着挺肥的,就洗洗炖了。张公子不嫌弃,说要留下来一起 吃……许姑娘要不要也一起吃点?” 平君看了眼釜内,摇头,“才多大点肉啊,值得你这么馋!”边说边瞪了彭 祖一眼,回头见王鲔身上穿的衣裳居然仍是他原来的那身,衣裳也没洗,就晾在 厨里靠火略略烤了烤,还没干透,衣襟上随处可见污泥,“这衣裳脏了呢,脱下 来我给你洗洗吧。” 王鲔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小人的衣裳哪敢劳动姑娘洗,没事,已经差不 多干了。” 平君笑道:“洗衣做饭本是女子应当应分的事,衣裳还是留给我洗吧。” 王鲔瞠目结舌,眼前这位许姑娘和他家的三姑娘是朋友。他只是一名奴仆, 做的活都是贱役。许姑娘是良家女子,父亲又是个三百石的官吏,她年纪虽小, 但行事做派却不比他们家三姑娘差多少,所以他们这些仆役从不敢小觑轻视了她。 “姑娘快别折杀小人了。”许平君往前跨了半步,他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咣 当一脚踩进一只水桶里,惹得张彭祖捧腹大笑。 “平君!平君!”张彭祖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我的湿衣裳还扔在房里, 你这么爱洗,不如你替我洗了。” 平君气恼,走过去,捧起竹笥把里面的衣裳全倒出来扔到他身上,“本来是 要洗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反不想洗了。” 张彭祖转身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嚎道:“我错了,我的好妹妹,我错了还不 行吗?” 他头上还顶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袖口软趴趴地在他耳边垂了下来,犹如一只 肥大的猪耳,他脸蛋烤得又红,故意愁眉苦脸地装古怪,活脱脱像极了一只小猪 仔。平君咯咯大笑,捧起空竹笥假意要砸他,吓得他赶紧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