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第四章骓不逝兮可奈何(15) “妹妹,好妹妹,平君妹妹……君儿妹妹……” 平君只不理他,走到灶前,将陶釜内的鸽子汤舀了两碗出来,盛在竹笥内。 张彭祖见这招不管用,气呼呼地一跺脚,“哼,偏心眼,又是拿给病已吃的 吧?有好东西你只惦记他,我也是你哥哥呢,你怎么不想想哥哥我的好呢?他如 果惹你不痛快了,一句君儿妹妹,就把你哄得开开心心、服服帖帖了,为什么我 喊的比他多上十倍,你总也不理我呢?我的好君儿妹妹……” 他觍着脸孔贴近,平君扁起嘴巴,佯怒道:“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整只 鸽子都端走,一丁点肉沫都不留给你。”说完,拔腿走人。 张彭祖趴在灶台上,像狼似的拖长声音喊:“君儿妹妹——” 平君走到门口,被他凄厉的声音喊得一阵儿毛骨悚然,回头嗔道:“真是怕 了你了,把衣裳留着,连那位王大哥的一起……我一会儿回来洗。” 张彭祖哈地一笑,兴奋得从地上蹦了起来,伸长脖子目送她走远,回头对王 鲔说:“你瞧,她是不是真的很好哄?病已说得一点儿没错,平君心软,送她一 根草都能哄得她当成宝……” 平君小心翼翼地端着竹笥往后院赶,既怕走得急把汤打翻,又担心走得慢汤 冷掉。她先把其中一碗送去给王意,也不敢在那久留,便急匆匆地去找刘病已。 可才到房门口,却见门窗洞开,冷风夹着雨点子噼噼啪啪地往房里吹,原本点着 的蜡烛早被吹熄了,屋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叫了两声:“病已哥哥!”里面也没见回答,只得将笥放下,然后去关门 关窗。走到窗前一看,黑咕隆咚的房里像棵树似的杵着一人,吓得她当场尖叫起 来。叫声过后,她忍不住大骂:“你又故意吓我,真是安的什么心,你一日不捉 弄我,一日便不得安生!”心里气极,忍不住挥手去打他。 才拍了两下,便觉得不对劲,刘病已像根木桩似的站在窗边,身子被冷风吹 得冰凉,一丝热气都没了。 她急忙关上窗子,点上蜡烛。果然他脸上眼泪鼻涕挂了一大把,眼皮耷拉, 嘴唇发紫,颧骨上两点倒跟刚才张彭祖烤火烤红的脸蛋似的,异常火红。他身上 仅穿了一身单薄的内衣,脚上连袜子都没套,光光地踩在地上。 平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问:“喂,你又想干什么?” 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嘴巴一张一合,吐了一个字:“冷。” 她哼了声:“活该,谁叫你使坏。”嘴上这么说,却马上将他连推带拽地弄 上床,捂紧被子,又取来鸽子汤端到他跟前,“幸亏还不是冬天,外头要是下雪, 你早冻僵了。” 汤已经不烫嘴了,病已就着平君的手一口气喝到碗底朝天,这才吸着鼻子缓 了口气。平君放下碗:“不如起来去厨房烤烤火?” 他懒洋洋地摇头,声音嘶哑:“头疼,想睡觉。”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去洗衣裳。” 因为天井里全是积水,没法打井水,她只好用厨房积存的水搓洗衣物,才刚 洗到一半,王意急匆匆地跑来,叫道:“快去瞧瞧刘病已,他浑身发烫,还一个 劲嚷嚷说冷。” 平君惊得衣裳掉在盆里,溅起无数水花,张彭祖抢先从厨房跑了出去。平君 拔脚跟上,不曾想心里急,经过走廊时竟然滑了一跤。那一跤跌得不轻,磨得左 手掌心都蹭破了皮,血丝直冒,她也顾不上瞧,心急火燎地跑到刘病已的房间。 病已躺在床上,王意给他加盖了两条被子,他却还是惨白着一张脸,干哑着 喉咙嚷:“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张彭祖也没了主意,倒是王鲔年纪大,有见识,马上建议:“这得出去延医 诊治,刘公子是受了风寒,得了热症。他年纪小,这病可大可小,耽误不得。” 平君一听眼圈立即红了,王意皱眉:“我们在云陵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知道 哪里有医者可请呢?而且,就算有,无人引荐,只怕医者也未必肯上门,这么大 的雨天,我们总不能把一个病人抬来抬去吧?” 众人犯了难,看着病已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平君忽然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