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第四章骓不逝兮可奈何(16) 张彭祖追问:“你去哪?”话才落音,她人就没了影。 王意沉吟:“我大抵能猜到她去找谁。” 刘病已突然哑着声大叫:“我没病!我没病!用不着去请什么医者……” 张彭祖插嘴:“我看你也不像是个生病的,淋雨得了风寒而已,至于像刚才 那样哼哼那么大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快死了呢。” 王鲔慌道:“张公子,忌讳的话可不能乱说。” 王意瞟了病已一眼,轻飘飘地哼了一句:“我倒认为他是真得了病,不过不 是你们以为的这种……” 房里三人正在拌嘴的工夫,许平君已经来到了金氏兄弟的房门口。她定了定 神,整理好了自己的装束后,才敢去敲门。 吋吋……吋吋……有节奏地敲了十来声,里面没人回应,门缝里透出一丝微 弱的光芒。冷风呼啸,钻入门缝带出一种尖锐的哨叫,她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紧。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变成了拍门,到最后她使尽全身力气用力砸,然 后门突然开了,不是里面有人打开了门,而是因为她用力太猛,门被她砸开了。 嘎吱一声,门扉向内拉开,里面空无一人,金陵不在,金赏不在,就连那个 说话笑嘻嘻的金建也不在……房间内很多行李都还在,只是他们的人不见了。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还能去哪? 她忽然想起,本该和刘病已住一间房的金安上也不在,一个下午她在房间与 厨房来回走动,却没有见到金氏兄弟中的任何一人。 “上哪去了……会上哪儿去……”想到病已病恹恹的模样,她眼睛一酸,不 知怎的,眼泪就滚落腮旁。随手将泪痕擦去,她跑到前堂去找驿丞,只是天色已 晚,驿吏们大多都回家去了,偌大个传舍内空旷得让人心头增添丝丝寒意。她找 遍堂前屋后,总算在门庑上找到了一名值宿的驿吏。 找到时,那人居然已经熄灯就寝了,平君将他吵醒,他口气颇为不悦地埋怨 :“找人看病?夜里宵禁,街上不得有路人出行,你这姑娘亏你还是长安来的, 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平君面色刷地白了,她只关心天气恶劣无法出行,却没有留意到现在已经到 了宵禁的时辰。这会儿别说病已出不去,就连医者也请不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那驿吏见状,却领会错了她的心意,于是软言劝她 道:“姑娘你就别伤心了,如果只是为了瞧病,也不过是多挨一夜的事,等天一 亮我便帮你去找……如果是为了那些官宦公子们伤心,也实在是没必要,你听我 一句劝,我在这儿做的日子虽不长,但见的人可多了去了,像这样的官宦子弟向 来是来去如风,不过是玩笑一场……你年纪尚小,别太认真放在心上吧。” 平君并没有听懂,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挨一夜,挨 一夜……神志恍惚地往回走。 到了房门口,王意先一步迎了上来,见她眼睛红了,不禁问道:“怎么,那 位金公子也没办法?” 平君摇头,垂泪道:“宵禁了……” 王意一愣,“一时糊涂,倒忘了这个了。”搂住她的肩,安慰道,“你别哭 啊,不是什么大事,我让王鲔给病已用热水擦身降温,他现在已经好多了。” 平君走到床边,刘病已气色好了很多,汗水将额线发际全捂湿了,脑门顶上 像是个大蒸笼似的蒸腾着热气。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哑道:“你哭什么?他 们不理你了?” 平君摇头,神情非常落寂无助。 他心中一动,委顿的精神猛然为之一振,竟不由自主地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握 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心滚烫如火,她的手心却是寒冷如冰,他轻轻握住那只白 皙的小手,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别哭,等我好了,我陪你玩……” 平君却哭得更伤心了,半跪半爬地倚在床头:“病已,病已,你的名字不是 叫病已吗?”她低下头,哭得很是伤心,“如果你这次真的能马上好起来,我以 后一定听你话,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尊敬,做你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