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第五章山有木兮木有枝(2) 霍光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赵广汉去办吧。” 张安世正自出神,听到“广汉”两个字,猛地一凛。 霍光继续说:“匈奴左、右两部大军分成四路,入我边塞为寇。”他目色一 沉,精芒绽吐,“先帝朝交兵过甚,以至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去岁秋天我曾 说要使社稷恢复文、景之业,需得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与匈奴和亲为上。但若 是蛮夷不识好歹,这里仍是先帝的那句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承明殿内诸人精神一振,面上皆浮现出一种敬仰神往的表情。 霍光微微一笑,习惯性地问了句:“子孺以为如何?” 张安世像是才恍过神来,诺诺地答道:“正当如此。” 霍光问道:“子孺是否还有话说?” 张安世摇头,“没有。” 霍光道:“既如此,今日就先议到这里吧。各位整理一下思绪,拟上奏书, 以便呈给陛下过目。” 众人应了,陆陆续续地离开。 张安世欲走,却被霍光叫住了,“子孺的心思我知道,如今既然有了侯史吴, 那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张安世闻言一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朝着远去的霍光一揖, “诺。” 02、鬼薪 从监牢的东边数到西面有十二根木栅,而从南面数到北面是十四根。每日吃 过两餐后没事干了,许广汉便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数栅栏。他在牢里待到第九天, 狱卒黄门给他抱来一捆干草,让他免坐于湿地。夜里下了一夜暴雨,翌日醒来他 的两条腿便开始不住打颤,双股间的伤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躺在硌人的干草上,他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旧伤发作的疼痛感让他在昏沉 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你犯的事判下来了,是死罪。”狱吏冰冷的声音穿透拥挤的牢狱,像道催 命符般炸响在他耳边。 他厉叫着抓住狱吏的手,“不可能的!我是无意的,我没有在御前盗窃!我 不是要偷那人的马鞍!我只是拿错了……” 狱吏狠狠推开他的手。 那时候他还年轻,只有二十岁,娇妻爱女,他的仕途就如同自己娇憨的小女 儿蹒跚学步一样,才刚刚起步。作为昌邑王的郎官,进京御前随扈,他是多么地 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并不知道,那是开始,亦是结束。 “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我是昌邑王的郎,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冤枉的……”他用拳头砸着坚硬的木栅,嘶吼,“大王——大王——” 狱吏的话却再一次将他仅存的唯一希望给击得粉碎:“别嚎了,消停会儿吧。 你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还指望什么昌邑王?你口中的昌邑王早薨了,昨日柩车 已起程返回昌邑国,谥号赐作哀王。如今的昌邑王是哀王的太子,我要是你,绝 不会想着新大王这时候还能记得你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小郎官。我劝你还是省 省心吧,想要活命,不如托人回家报个信,多花些钱打点疏通,这个主意才是正 经。” 他当然知道刘髆的太子不会来替他求情,因为太子刘贺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 懂的小孩子。刘髆的死讯不啻为一道晴天霹雳,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击垮了。他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元日朝拜,随扈甘泉宫,君臣二人最终却落 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再后来……再后来……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了,只依稀记得最终他死罪得免, 改判腐刑。他选择放弃作为丈夫的权利,重新获得了生的希望。在一间密不透风 的蚕室,当冰冷的刀子划过他的下身,当凄厉的惨叫声夺去他的神志,当他浑浑 噩噩地躺在那个生不如死的地方,耳畔日日夜夜响彻桑蚕吐丝结茧时发出的沙沙 声,就这样度过了一百天,就这样结束了他身为男子的前半生…… 就这样结束,然后开始……最后,再次覆灭。 伤口的疼痛,让许广汉回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他像虾米一般蜷缩起来, 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牢门外有个柔和的声音唤醒了他。 “广汉!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