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第三章自古红颜多薄命(11) “邓婵——” “嗯……”她呻吟,时而惨叫,时而低喘。迷殇的眼神,濒死地挣扎着,这 一幕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 我颤巍巍地将她放平,低下头,目光往下移动,只见自己膝盖所跪之处,正 在逐渐漫开一汪血海。 血般绝艳的红色蜿蜒至车厢的各个角落,我打了个激灵,双手扯住邓婵深衣 长裾的裾角,用力一撕。可我之前已骇得手脚发软,这一扯竟然没能把裙裾扯裂。 我随即低头,用牙咬住布料的一角,用手借力一扯,只听“嗞啦”一声,裾 尾终于被我扯裂。 深衣内是一条没有缝裆的白色长袴,我已经看不出它原有的颜色,鲜红的血 液将它染成了暗黑色。 我从不知道原来生孩子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原来一个女人体内居然可以流 出那么多的血…… “表,表姐……邓婵……”我哽咽着带起哭声。天杀的,这个时候我脑子一 团糨糊,浑浑噩噩地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痛……”邓婵的眼睛闭着,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不要生孩子……” “邓婵……你撑着点,求求你!你现在不能放弃啊……” “我根本……嗯——哼。”她抽搐得愈来愈厉害,一阵阵的肌肉痉挛,样子 十分骇人,“不……爱那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替……他生……”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声嘶力竭地疯狂呐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 车厢内的光线越来越暗,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整个天地间漆黑一片,伸手不 见五指。我再也看不到邓婵的样子,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地痛苦辗转、呻吟: “表……哥……表哥……表哥……” 我泣不成声:“邓婵,你醒醒,求你把孩子生下来……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 “唉……”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语音低迷凄婉,透着无限绝望,低不可 闻,“你,你……为何从不看我……一眼……” 我哭了许久,她却再无动静,甚至连半丝叹息也吝于再施舍给我。我麻木地 跪在温热的血水里,浑身冰冷。 “邓婵……”颤抖着双手,我摸上她的身体,她就这么躺在我面前,面庞冰 冷,气息全无。 寂静的夜色,浓得像团永远也化不开的墨。 我身子一震,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般剧痛,呆呆地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头 痛哭失声。 天亮了,当曙光透射进充满血腥味的狭小车厢时,我瞪着干涩空洞的双眼, 愣愣地望着浑身冰冷僵硬的邓婵。她的面色在光线下泛着青紫色,眼睛紧紧地闭 着,我轻轻用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是张年轻漂亮的脸孔,这是个生机勃发的年轻生命,她才二十岁……才只 有二十岁! 我木然地脱下外衣长襦,替她披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把散乱潮湿的头发重新 梳好,回想那时她送我华胜时曾有过的盈盈笑语,如今却都已经不在了。 整理妥帖后,我拉起她僵硬的胳膊,将她背到了背上。 天空有些阴沉,太阳隐在云层里,似乎也不忍窥视这一幕人间惨剧。 我凄然一笑,步履艰难地背着她往荒地里走,半人多高的荆棘划破了我的裤 子,在我腰上、腿上割出一道道的血痕。邓婵的身子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尽量把她抬高,不让草棘割伤她。 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捡了处杂草柔软些的空地,我把她放了下来。取出一直 随身携带的短剑,我开始破土掘地。 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我机械地干了一天,直到太阳再次西沉,眼前终于出现 了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浅坑。 胳膊已经酸麻得抬不起来了,满身满脸的泥,我很想再把坑挖深一些,好让 邓婵安眠得更舒服一些,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汉代的人信奉事死如事生,人死后对于墓葬尤为重视,可我实在已不能再替 她多做些什么,如果这样子带她回新野,邓家的人必然悲痛欲绝。 邓婵她……那么担心她的哥哥,我不忍让她失望难过。 邓晨在新野有大事要干,那么多人在等着他指挥行动,唯他马首是瞻,稍有 闪失,只怕死去的便不是一两个人,很可能邓家会沦落得和李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