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我们面面相觑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多为骑兵建制,原本最擅长的是骑射之术,尤其强调速 战速决。他们最拿手的进攻法就是如风卷残云般掠过敌阵,以大力反复冲杀消耗 对方的战斗力,从而获取战斗的胜利。而阵法原是中原人的讲究,中原人以步兵 为主,兼配车骑。在战斗中,各个队伍之间的进退配合最为重要,由此演练出各 种阵势的变化来。不过近年来,双方的战法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互相渗透了。象我 们穆柯寨地处两朝边界,我爸爸穆大郎的战法里就揉合了中原的行兵布阵和契丹 的骑射速攻之长。在契丹方面,尤其是在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人物韩 昌担当了他们的上军元帅之后,象阵法之类原来中原人的擅长,现在也变成他们 的手段了。 探马报告敌情之后,杨六郎带着我们一众将领登上围栏山观瞧。 只见远远的一片无垠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在极其复杂的地势中,契丹 人的营寨因地制宜,呈扁平状迤逦排列,各营寨自成阵形却又头尾勾连,互相遮 蔽和呼应。这浩荡的阵势躲藏在九龙谷森森的寒气中,外人很难看到它的全貌。 我们张口结舌、面面相觑。这个阵,谁也没有见过,兵书里没有,经验里没 有,就连想象中,也不曾有过。无从索解的一个阵势,叫人如何下手? 正在疑惑间,远远地一只黑鸟向我们飞过来。我看那黑鸟的身形,隐隐觉得 与我们黎山的青鸟十分相似。黑鸟飞到杨六郎上方,舒展利爪扔下一个竹筒来, 又迅速地飞走了。 我们急忙打开那竹筒,原来里面是一卷战书。战书写在一张老羊皮上,只有 鲜红的八个大字:不破天门,半分江山。 原来韩昌煞费苦心布置的这个阵势,叫做天门阵。 依照战书里的意思,如果我们打不过他,真宗皇帝就得跟萧太后平分中原了。 韩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可是在私下里我已 经听过很多关于他的说法了。其中最普遍的一种说法就是,韩昌是个很厉害的中 原人,博学多才,相貌英武,因为在中原不能舒展抱负就到了辽邦。到辽邦后, 韩昌深得萧太后信任。为了对付大宋朝,萧太后越过了契丹皇族耶律氏和后党萧 氏的顺序,直接将韩昌擢升为上军元帅,统领百万大军凌厉南征。 在我的旧部中,孟二叔是与韩昌交过战的。我去问他,孟二叔挠挠头说道: 这个人什么模样我没看清楚,可是平心而论,确实很厉害。我的五千兵马曾经在 铁衮营附近陷入他的一个小小布局里头,要不是钟不吝来得及时,差点儿就全部 送了命。事后一想,他那点兵马,怎么也不会超过两千人啊。 回到营中,杨六郎问我们的意见。大家大眼瞪着小眼,一时之间计无所出。 我忽然之间想到了那只送信的黑鸟,心念一动,要求明天再去探一探这个阵势。 晚上,我和小保谈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天门阵,都觉得不是轻易能够破解得了 的。小保拉着我的手,抱歉地说:小妹,真对不住,刚刚成亲就把你牵扯到这么 大的一场战事中来了。都没有时间陪你四处玩一玩。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这场仗再麻烦,顶多打个两三个月也就完 了。只要打完了仗,咱们就能够好好地在一起了。 第二天,我和小保一同再上围栏山,去观察韩昌的天门阵。山风凌厉,就连 樱桃皇后和大白龙的鬃毛,也被吹得横飘起来了。我们的战袍在风中簌簌作响, 象是在响应契丹人气势磅礴的挑战。我感到有点冷,小保攥紧我的手,我觉得一 股厚实的热力从我的掌心发散到四肢,我的心也变得热乎乎的。这场仗,眼看着 就要开打,却完全无法预料它何时能够结束,我忽然有一种长梦不知何时醒的担 忧。我安慰自己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我还跟小保在一起,这样也就够了。 我默默地运气凝神,打开天眼往下望。天门阵中被地势遮蔽掉的阵形次第浮 现在我的眼前,我看了半天,收回心神,闭目苦思。 小保拍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叹了口气:这个天门阵的阵形实在太复杂,大阵里头套小阵,阵与阵之间 还互相勾连,互相咬合,没有清晰的边界。说是五行阵法吧,布阵的方位不对; 说是六合阵法吧,又没有足数的元素;说是八方瑞兽阵法吧,又只见到一鳞半爪。 摆得这么扁平,却不是一字长蛇阵;布置得这么错杂,又不完全是迷魂阵,我一 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它的布局原理。但是我总觉得它跟我们魔法门中的某些原理 是契合的,而且韩昌下战书时用的是飞鸟作信使,这也象是我们魔法门中人的作 派。——难道这个韩昌学过魔法? 小保惊讶道:如果是真的,那韩昌岂不是一个魔法师? 我沉吟道: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这些阵势,尽快把阵图想明白了画出来。如果 韩昌是个魔法师的话…… 我忽然之间有一点期待:如果韩昌是个魔法师的话,难道我从小就憧憬的魔 法门之梦会在大宋朝这片偏僻的北疆得到延续吗?我能够对付得了他吗?他能够 战胜得了我吗?——棋逢对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啊? 六郎大叔已经差人回去京都报告前线情况了,一并约请大宋的国师——那个 白胡子垂胸的赵天纲尽快过来视阵。我冥思苦想了好多天,始终不得要领。韩昌 见我们没有动静,就每日派出个把将领来,到我们营寨外挑衅。六郎大叔索性闭 门不出,任凭韩昌的部将如何谩骂嘲笑,只在营门外面高挂几块免战牌,象是使 给韩昌看的几副难看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