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在云南继续写诗(2) 在1980年代激烈参与社会生活、与各种话语争执后,中国当代诗歌重新" 回 到写作本身" ,封闭起来拒绝对话——有一次当我说明意图,那位在出版社工作 的诗人戒备地先对我扫盲:"诗有两种……一种是主旋律……" ——然后手指桌上 文联老领导转来要帮看的校对稿不做声……" 朗读会嘛" ,有时也只为来客准备, 喝酒、打麻将让诗人的摩擦越来越少。 80年代似乎是所有主流非主流的力量都混杂参与社会生活的年代,我记得, 甚至生僻的阿细部落,因民族大团结的意识在汉族深入人心,与汉语诗歌一样, 也参与了中国的世俗生活。 起码它发明过一种跳," 阿细跳跃" 这动作推广到全国的学校,作为一种健 康的男女生露营时的集体舞。这种集体舞是男女生最可以接近的机会,手拉手, 轮流向左右两侧有节奏地踢腿,想踢却又踢不着和我手拉着手的女生,整体看像 绵延的n 个小天鹅的纹样,我喜欢看穿裙子的女孩踢腿时的姿态,可她又去徒劳 地踢她那一边的另一个男生——虽然这个部落不立文字," 这也是叙述,体操也 是叙述" ——于坚比划这些舞蹈动作说。 叙述无处不在,但现在各地污染的天空已暗淡得足以让本地作家写作时将其 忽略,由于环境污染,许多东西从文学中退却了,这也是造成新小说苍白的观察 的原因吧。 " 精神的洁净" 与浑浊的实际环境无法共存,使庄严变得丑陋可笑。云南的 天空尚能像个大眼睛姑娘让你无法忽略去写她。一定要写她。这里有个诗人最近 写过: 谈恋爱时,害羞的人说完了话,不是低下头,而是抬头仰望星空。 昆明污染也在加剧,私家车数量激增,傍晚车轮卷起灰,大地被造物放弃, 任人糟蹋。不过高原的风似乎尚能让云朵重新净化,仿佛有个清洗天空的过程, 发生在昆明诗人竭力讴歌过的略干净的郊区,那是治理中的滇池,也是蔬菜基地、 呈贡斗南的花卉市场。 我记得2005年秋天这里房价暂时还不高——一个二三线城市如果房价如此, 大概贫富差异不大,还无太多暴发户,也无太多赤贫者。长途车上,我确曾听见 昆明的大嫂简短回顾她的一生:"这一辈子,不太穷,不太富,不太饱,不太饿… …" 这种不断修正的语气也许是这里人的习惯语法,无休止地讲一个琐事,藏着 一种极强的" 继续说" 的能力: 云南大学学生宿舍门前有条标语,写道:"要节约 一粒米,一根线,一分钱……" ——这是我在中国头一回看到带有省略号的标语 ——启发式的,而非命令。 昆明郊外,老诗人邹昆凌的写生画里,塞尚" 古老" 的笔触凝固起来,并没 有在他身上发展成塞尚之后的后现代,画中破碎的城市前景与优美的自然背景有 着正常人的常识一般的调子,而老人本身也奇迹般地一辈子没有中断过读和写, 这在必经文革洗脑的中国人当中已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