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自由的森林(6) " 就是。" 每一块似乎都还在搏动,被分散的灵魂,但仍然活着,如果没有 这样的求生欲,这里的一切都有自然冻成死疙瘩的趋势。D.H.劳伦斯曾说:"在北 方,人们倾向于将太阳想象成蜡烛……某一天烛光会熄灭,北方的光和热是暂时 的,是悲剧性的。" 叶赛宁则始终用蜡烛来比喻白桦树,这祭坛边缘的东西,统 一勾勒着中国北方森林,田野和道路的轮廓。 那家人的门头用粉笔写着蒙古文字,我才知道他们的来历——当年来开发大 森林的队伍中,有一批内蒙古林业局的工人。 自地方志办老薛提到" 五·六大火" ,提到那冤案,我就始终想到庄学义, 对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很敏感。 庄学义当年招募的林区筑路总队那500 名基本成员,就在这些内蒙古牧民当 中,这支队伍替代了更早的铁道兵,开始继续在森林中修路。 庄学义刚大学毕业就能组织起这支队伍,他甚至没有在加格达奇的帐篷城停 留一天,直接在没有道路的森林深处下了拖拉机,身后已经有了一支培训过的人 马—— 这股劲头很像当年头两次失败的森林开发,沿着黑龙江逆流上岸,没有任何 道路可走,完全靠自己,有时以2000个步子为一个休整单位,先几次折返,把粮 食给养背到那里,然后人再设法,走下一个2000步——队长反复叮嘱:"森林里到 处是' 空山水' ,切莫踏空了。" 1956年,他们开始一边防火巡逻一边试着采点木头,接着是1958年" 大跃进 " 再次促使黑龙江省单独开发大森林——但这两次开发,都" 踏空了" 、没有站 住脚,因为没有公路,给养最终没有接上,大量的木材开采之后无力运出,只有 烂掉…… 阅读大兴安岭开发史你会感觉" 大跃进" 成了重要的踢在屁股上的那脚,使 许多懒汉从暖炕上下来,出门参加世界上最刻意的艰苦劳动。" 全面建设社会主 义" 这个词听起来,在寒冷的北方,至今仍让人不能平静,它完全是扩张的、爆 发的,不进则退的,它意味着逆黑龙江而上去砍伐森林。 这种刻意劳动——" 大跃进集体劳动的遗产" ,现在有许多还在发挥作用, 比现在许多耗资巨大的、层层寻租的招商来的项目更坚固、更耐用。 接着是" 调整、巩固、充实、提高" ,再一次收缩,国家疲惫了,自然灾害 加上运输跟不上,开拓者顺着寒冷和饥谨的方向,顺着黑龙江最自然的流向缩回 去。这四个词在大兴安岭意味着第二次进山的失败,林业局超越内蒙和黑龙江两 省建制的企图也暂时收缩成呼玛县旧时的范围,人们重新回到炕上,直到生产力 在1964年再次爆发。 解放初各省自己创业的力量似乎仍是第一生产力,各省自我意识也极强,等 国力再强盛一些,中央政府才组织起林业部和军队,这也才有了1964年的第三次 成功的开发——人们发现,靠国家这压倒一切的力量才能修成并巩固那些林中的 运输线。大兴安岭林区的这些小城镇就是从那时逐步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