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河魂 (6) 于是他在自己家的楼顶种植了各种蔬菜和瓜果,养殖了鸡鸭和兔子,去年的 辣椒皮可以用来治疗土里的蚜虫,楼下的厕所的粪便抽上来作为肥料,单是西红 柿就能收上几百斤。 退休的干部作家龟缩在自己的诺亚方舟,继续写作。没有送我们。 老霍边走边说:"以前我和作家交谈,会受到他低落的情绪的影响,和他谈过 之后,我会忧郁好几天,骑着车在河边转,怀疑自己是徒劳,也怜悯老婆孩子跟 我受累。但今天我发现我没有。我带你去找他,也是想考验一下我自己。我是个 有情绪的人,但去年秋天开始,我发现自然而然地就更坚强了。我也很久没有和 记者谈未来的计划了……" 但有时他拿着一些写他的文章对我讲:"记者的文笔有什么用? 那只是把这个 事情讲得更委婉,更隐晦吧……" 有些文章也的确写得太安静了,有一种无法交 谈的苦衷在背后。他还谈到一个同乡叫刘庆邦,他是更杰出的作家,以写矿工生 活出名,老霍却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写故乡的水污染…… 今年,不靠任何外力就走出忧郁的霍岱珊决定继续将工作分解下去,达到一 些中性词,人类社会的基本行为——吃饭,睡觉,帮助邻人,清洁要喝下的水… …不让人拿到" 公众事件" 的把柄,启动一些更无可挑剔的项目——" 我做的是 法律允许的公益事,不是和老板谈政治,谁也不能上纲上线……" ——他将对企 业的" 维权" 行动浓缩为对排污口的监测,而且是作为企业自己的、" 堂堂正正 " 的环境监督员去管。他还希望能将民间的工作内容与公家的机构分类对口,这 样一来,癌病药物和手术机会可以得到各地肿瘤医院的帮忙,居民净水系统可以 得到农水司的扶持,对国家环保总局,他有一个绿色通道传达信息,但" 不到万 一,我不会用。" 他本人在各级管理部门眼中的形象也不统一,省里的人武部门 好像正要树立他为退伍老兵的模范,他希望这个" 好名声" 能压倒一切。 好在这些日益分散的词和分散的行为在普通人头脑里重新汇合成" 环保" 这 个概念,如此牢固,正如那些分散的支流,都被人视为淮河。他曾见过一对乞丐 在污染成红色的水边看见天上落下一只白鹭,一个乞丐说: " 打只下来吃。" " 不行,那鸟玩意是受保护的。" 3 那次霍岱珊就是在菊英嫂所在的袜子庄看到白鹭的。 袜子庄也因那鸟得名,袜子是本地对白鹭的称呼,可能因为它长得又白又细 长吧。这群白鹭不知道从哪里来,几百年了,每年春天都要来这个庄,鸟的迁徙 的确十分精确,从遥远的A 点到B 点,雷打不动。但这十余年袜子的举动也开始 有些变化,一是停留的时间更短了,二是不再沾水,袜子们的喙里咕嘟咕嘟的动 静,似乎是在反刍着从远方含过来的干净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