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河魂 (7) 对着地图准确地讲,霍岱珊的母亲河是沙颍河,沙颍河从豫南向东流,在皖 北汇入淮河,但沙颍河的水量占据了淮河的一半以上,所以沙颍河一污染,淮河 肯定就充满了污染。此刻在阜阳的大闸边,泡沫又成了雪,尚有渔夫在捕鱼,以 为穿过那表层的污染,里面是干净的,所以现在的渔夫将鱼带出水时的动作比20 多年前要迅速得多,但这样一来更多的污水飞溅入眼,不用多久就会导致失明。 只有鲫鱼会生活在这种" 五劣水" 里,整个太湖已经充满了这种工业废水, 还有云南的滇池,淮河的许多河段,它们已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净化,政府甚至开 始琢磨炸坝改引来长江的水路去稀释中国最大的淡水湖——但在无锡" 力保自来 水" 的紧急措施中,却没有半个字提到污染源的治理。这时候,霍岱珊也开始为 太湖卫士吴立洪的安全担忧,他有" 几千个大大小小的敌人" ,是" 目前还在真 正拼刺刀的人" 。吴还在用刚硬的方法保护太湖,这好像让霍有些惭愧。 " 长江本身抵抗污染的能力也在走向极限。" ——在环保者看来,长江也是 中国内陆清洁水系最后的象征。 鲫鱼也许可以不吃也不呼吸,也可能是什么都吃,什么都能呼吸,从它身上 我们有可能为活在废墟中的未来人类找到一个生态系统,可以管他们叫" 负人类 " ,尽管那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地狱里重演一次自然史,可是但丁描写的地狱并不 是死亡,他描写的还是活着的人,人们怎样活在资源为负数的黑暗里,地狱里的 火是黑暗的但是仍然可以释放热量——这也是乔伊斯对那个世界的考证,这也犹 如在大屠杀中试图继续实现的人口增长和集中营中的社区繁荣,但这不正是人类 文明" 悖谬" 的真相——地狱成了苟安之地,许多乡村也本是苟安之地——豫南 曾是袁世凯的老家,京广线因而刻意绕开了这里,躲避了许多战乱,也因为航道 被荒废,它甚至比以前更闭塞了,那些痛苦的人如今只是活活地闷在里头不为人 知……" 这实在是个迷,最强壮的最后的鲫鱼很可能也是肉质最鲜嫩的垃圾,它 又成了毒药本身,但是它自己仍然活着。" 但癌病还远远没有变异到可以不死人。 " 我们已经在喝着地狱。" ——老霍这句话多么像威廉·布莱克的口气—— 可惜那些机关公文不可能信任诗歌,也不会用诗歌来传达人们喝水的感觉,一些 套话构成了纸上的事实,文牍工作立刻会将一个环保专业的毕业生与事物的本源 切断——" 老霍的撺掇使我们疲于奔命,本来这个机关很清闲,大家都想来。" " 他们总以为是上访行为推动了环保,其实一切都在规划中……" ——一个 干部对我说," 中国不能所有事都特事特办,那样一个单位要忙死,也保不过来 几棵树。效率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