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河魂 (12) 她丈夫已经死了6 年了——彻底死了——蹲在河边种树的菊英嫂既然已是一 个寡妇,心也早就灰了,所以也并不去继续寻找丈夫死因的真相,她说她十分能 忍受,当年她也恐惧过婚姻,怕丈夫把他娶到了手脾气变坏,但是丈夫仍旧和儿 时一样好,她觉得就是生活幸福到了顶了,此外她就什么都能忍受—— " 丈夫与我青梅竹马,从小在这个村长大,小时候水是清凉的,吃起来还有 点甜,后来水变红了,有了味道我们也继续喝,过了几年,他也当上了味精厂的 推销员,在西安的那些年是最称心的,我们在那里生了三个……丈夫死了之后我 就回了老家。" 这就是她的申诉,到节骨眼也不懂骂人,听起来更像毫无怨言的自传。她目 前庆幸三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还有一个大学生,但大女儿因为父亲的死,精神 间歇失常,在婆家不能自理,春节的时候,孩子们回家来,菊英嫂揣度他们对河 水的污染并不知情,春节的时候,水是比秋天要清澈一些。但到了秋天就又要红 了。 为了让孩子们的饮水更安全,过年期间菊英嫂每天都要偷偷从邻居家30米深 的井里取水给孩子吃,自己仍吃自家8 米的井水。菊英嫂整日胃疼,并不吃药, 只以开水来温自己。 " 你还是得去瞧病啊……怎能老拖着……" " 不去……" " 瞧了才能治啊……" " 不去,我已知是啥病……" " 为什么不走,离开这……去孩子那里住,去上海……" " 不走,这是家。" " 可以后咋办,喝水咋办?" " 等娃挣了钱,盖了房子,再打口30米的井……" "30 米也无用。要几百米。" 霍岱珊却没有接" 打井" 的话茬,他现已不再将争取到政府的深水井作为目 标,因江淮一带地下水的资源已消耗得非常厉害。 " 可恨中国人只顾眼前利益。" 老霍曾反复唠叨,可面对老百姓对深井的迷 信也无奈,他们只能对生活做出反应,他们心不自由,也就谈不上头脑明智。 " 我已不是在做环保,而是在挽救他们要喝到口的那几滴水……太消极了… …" ——他总是轻易自责,他目前悄悄实践着滤水机的项目,目前已经有一两个 村庄用上了——面对一时难以好转的水质,在吃水的终端,给每家装一套净水设 备,各家自维护、以此自保——就一个村的总成本来看,比打那不顾后人的深井 要便宜2/3 ,况且是可循环的。 只是如果找不到赞助的慈善款,就还是得每户村民自己掏些钱。 " 合作在村里最难实现,集体共享也最让人厌恶——那不是理想中的' 公家 '",这也让人想起安东尼·吉登斯描述的未来社会: 那并不是一个集体的乐园, 公共领域因为容易发生斗争和压迫而被隐藏,每个人感觉都是在单独地享受社会 服务,最大限度地避免抢夺资源,避免竞争和冲突,就好像公共澡堂每一个龙头 给人制造的假象。未来的天堂充满了" 个体自由" 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