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东北之北 (8) 这一路我们还会碰到许多女宣传官员,她们疲惫而美丽,有些发福的趋势了, 满口官话,我们时常在和她们正式会晤之后,反复在本地的服装店遇见她们搔首 弄姿。重逢很尴尬。 我们也会碰到很多大人物,明星,在他们偶尔回故乡的时候,有的人可能从 未离开过故乡,只是名声在外自己游荡。在故乡的中国人往往朴实、谦逊些,本 人一离开,就有可能整个人都异化,所以还是让名声自己去旅行吧。 在路上,孟老师的信竟然跟上了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能在路上就有了通信, 这真让人高兴。 我想把这封回忆80年代的太阳岛和女儿们童年的信重新投递回露西亚餐厅的 留言本,那里全部都是私人信笺,不是俄罗斯,而是中国人日常的爱情、友谊和 孤独。这些信的内容,在我看来,是现代艺术最丰富的表达。各种突然降临的语 言,符号、密码和色彩,看不出来龙去脉的纸上的涂鸦,各种费解的、来历不可 告人的信物,有聪明狡诈的遮掩和含蓄——现代艺术,若不是展览、公共艺术, 而是针对一个人的表达,若都是写给我看的信件,那该多么动人啊;一个人灵动、 充满幻想的心灵,若是专门对我在说的耳语,那该多么动人啊;那立刻还原成了 最古典的感情。反过来,我要想成为现代艺术家,我要先假设我有一些写信的对 象,在旅途中的陌生人会觉得我是疯子在搭讪,所以孟老师和她两个女儿真是好 人,我们在露西亚共同度过了生日。可我这种想法多么软弱,让人沉溺。 不可理解的现代,没有爱情没有温暖的信,反而使人无欲则刚,就像即将到 来的九月。 5 、呼兰与老道外的吧 立秋是一个阴天,从哈尔滨去黑河的路上我们再次经过呼兰区。呼兰曾是黑 龙江最早建立的五座城市之一,270 年的历史,如今它成了哈尔滨的一个区,但 怎么看也还是一个独立的县城。 呼兰是萧红的故乡,她终究没有找到革命,她只找到了鲁迅就停止了,鲁迅 身上有一种独立的正义感,却不需要借助革命词汇说话,萧红的一些思想就给堵 回去了,重新变得无言。 萧红的情人萧军找到了革命,萧军后来因为支持王实味对延安日常生活中的 腐败和懒散的批判而受到牵连——那时真的有人把延安视为动乱中的苟安之地, 延安一度人口爆炸,窑洞的数量急剧扩张,只要有局部的和平和武力的庇护,哪 里都有可能迅速成为苟安之地。 《呼兰河传》许多人读着像不那么浪漫的童话,也没有特别美的东西,作者 的懵懂是最难得的,她一个镜头写下来,却好像什么重大的主题都没有碰上,现 在的文学女青年不会喜欢读她,她有点土,她描写的街道已经和中国城市的街道 没有区别,当时已有中国城镇生活单调化的征兆。这里的基督教堂有点像农民工 宿舍,是一个信徒长期寄居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