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爱是一种信仰(4) " 没有。干吗?" " 估计是钨丝烧了。" 倪影傻眼:" 什么叫' 钨丝烧了' ?" 她的印象中只有" 保险丝断了" 这一 说。 夏离无声叹气,普及常识:" 你这是旧灯泡,钨丝本来就因长期消耗后粗细 不均,电阻有差别。开的瞬间,电压骤升,灯丝温度过高,就容易烧断。" " 停——" 倪影四十五度望天花板," 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可 以了。" " 换灯泡。" " ……说得真轻巧!" 倪影有点崩溃的趋势," 我没有备用灯泡啊。" " 那就熬过晚上,明天再说。" 倪影怒了,难道要她晚上摸黑行动?" 你能不能给点建设性的意见?" 要不 是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她早冲过去掐他的脖子了。 夏离轻笑:" 我回家拿个新灯泡给你换上。" 似乎忒麻烦了点。倪影正犹豫着,突然感到脚背有什么东西爬过,分量不重, 时间短暂,但已足够超过她的震惊阈限。所以她毫不吝啬一声尖叫,不停跺脚乱 窜:"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爬过我的脚背!" 夏离忙朝她的方向迈去。 " 我想起来了!有台灯!快开台灯!" 待夏离摸索到台灯的位置,房间里也总算有了局限的光亮,那个让倪影上窜 下跳的罪魁祸首亦早不见了踪迹。 " 你看,地上的书!我明明把它放在桌子上的。" " 别紧张。" 夏离走到倪影身边,一手按住她的肩膀," 不像是有人进来的 样子。我想……可能是闯入的野猫,或者是,老鼠。" 后一种可能,其实他觉得 不说出来也许会比较好。 出乎意料的,倪影只是瞪大双眸,重复一遍:" 老鼠?" 她陷入沉思,一会 后点头道:" 我觉得,刚才爬过去的可能就是老鼠。" " 你不怕?" 夏离有点诧异。 " 刚才什么都瞧不清楚,而且敌在暗我在明,所以会怕。" 倪影严肃辩解, 在心底默默检讨先前不稳重失形象的举动。不过,家里为什么会有老鼠?她之前 住得好好的,都没见着什么让她郁闷的动物钻过来爬过去。当然,老鼠是不会同 人讲逻辑讲道理的。" 弄明白了就好。" 她冲夏离微笑," 一惊一乍的,真要命。 " 夏离却偷偷地想,他其实更乐意瞧见她一惊一乍的模样,最好是像电视里演 得那样,害怕得一把抱住自己。" 灯泡怎么办?" " 明天再说。" 倪影放松心情,便意识到夏离的手仍留在她的肩上。抬眸, 他的目光始终清澈,带着一点笑意。剑眉星目,青涩而美好。倪影一时怔住。 "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她躲开他的视线,稍稍退后两步。原 本放在她肩头的他的手,悬在半空片刻,终究还是放下。 " 那我回去了。你记得擦药啊。" 倪影不禁浅笑:" 知道的。别啰嗦了,快回家吧,夏嫂要担心了。" 见他仍 旧没有挪动,推搡几下,佯装不耐烦道:" 快点,我送你下楼。" " 倪影。" " 嗯?" " 你别生我的气。" 倪影一愣,然后含笑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同自家弟弟计较的。" 话音未落,她已被夏离突然抱住。他抱得笨拙而紧张,力道偏大,令倪影感到隐 隐的疼。他的肩膀比想象中的要宽,但仍是瘦。" 倪影,我从来不是你的弟弟。 " 她竟不争气地感觉到了心动。 寂静的夜,偌大的房间,拥抱着的他与她。" 夏离,你只是一时的迷恋。" 倪影的叹息萦绕在夏离耳旁,仿佛带着无情的寒意。 " 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是斩钉截铁般的坚持与肯定。 " 你喜欢我什么?" " 我喜欢——你。" 他并非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答案。倪影 有什么好呢?她高兴的时候会捉弄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会吝啬每一个字。她有许 多他不甚理解的" 高见" ,也许啰嗦解释一番,也许只挥挥手,扔下一句" 你还 是小P 孩,不用懂" 。对的,至可恶的地方就是她总是将他看成是孩子,根深蒂 固,执拗不化,比愚公都蠢笨比夸父都偏执,简直要气死人。可是她大笑时眉眼 弯成一条缝,她会对着书里的人物犯花痴,她静静注视着浔河水,她仰望天空, 她唱动听的歌,她拥有着他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所有的一切构成一个完整的倪 影。他喜欢的,是这个完整的全部。 "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你。" 倪影觉得苦恼。青春允许冲动与热情。她没 有理由强迫夏离熄灭他的情感,虽然这份情感在她看来并不真实。" 不过,你先 放开我……骨头真硬……" 夏离忙松开手臂,却不敢与倪影对视,脸颊甚至隐约泛红。 " 先回去吧。明天有空我再找你。" 倪影忍不住抚额。在这场故事里,她认 为她有必要且必须承担更多的义务和责任,因为她大他三岁,因为他正处于高三, 因为他并未成年,每一条理由都迫使她不得不运用更多的理智,需要更多的时间, 来思考最佳的处理方式。 从一开始它就不是一份平等的感情。夏离可以不顾一切,倪影却不得不谨慎 小心。或许这便注定,他的喜欢得不到同等的回应。 夏离走后,倪影泡了壶绿茶,坐在台灯下漫不经心的翻阅小说。茶叶是上次 与沈东阳逛茶社时买的,梅坞当地的土茶,没有喧宾夺主的华丽包装,也没有娇 贵奢华的名字。朴实,却别有风味。就像土生土长的夏离。那支云南白药放在桌 上,一抬眸就能瞧见。倪影轻抚着右手食指关节,目光落在书页,思绪却游离飘 荡。 第一次见到夏离是她来梅坞的当天。刚拾掇好住处,她难掩欣喜之色,正同 夏嫂聊着琐碎,瞧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饭店。然后彼此对视一眼,擦肩而过。 后来才知道他是夏嫂的儿子,慢慢开始有了交集。 她记得他突然出现在租书店,单肩背着书包,外套拎在手里,只穿了深色高 领毛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愈发显得精瘦。他发脾气时,眉头总习惯紧锁, 若是五官轮廓再长开些,会相当显气势。他做家务显然比她要认真仔细。 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不自觉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想到这些,倪影忍不住猜测,若干年后的夏离,是否会成为一个帅气的男人? 他的肩膀是否变得有担当?是否仍记得年轻时的青涩表白,还有——倪影捧着茶 杯,唇边泛起笑意——那些实则吃醋,却表现为无来由的脾气和别扭的举动? 而自己,终究只能成为他的过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