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板娘倪月 李可认识了倪月,慢慢发现她的确能干。乡里的部门,如信用社、中学、医院、 粮库招待客人都在君再来,当然大头是乡政府。乡里有食堂,但菜没有君再来花样 多,味道也差。一些特殊客人还是安排在饭馆。乡内部各个部门,如计生站、民政 所都有小金库,招待客人也喜欢到倪月那儿。乡里另有两家饭馆,根本不是君再来 对手。 李可和倪月接触机会增多,主要是因为许长宽和姜丁。正式调入后,俩人常派 李可去君再来安排饭,比起来,许长宽更多些。这个差事看起来是跑跑腿,其实在 某种程度上说明领导的信任。李可不敢马虎,和倪月定好,仍然要到雅间走走,桌 面是否干净,衣架是否完好。感觉都合适了,再向许长宽和姜丁汇报。有时他跟着 去,吃饭倒在其次,主要任务是倒倒酒,点点烟,做些服务性工作。有时他不能去, 外人在场,书记、乡长和客人说话不方便。所以,该去的必须去,不该去的坚决不 能去。什么时候该去,什么时候不能去,一看来什么样的客人,二看许长宽和姜丁 脸色。许长宽需要李可在场,会让李可提前在那儿等着,他不说话,李可就老老实 实去食堂。姜丁如让李可去,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走吧”,如果他对李可说,你也 一块儿去吧。李可就明白乡长让他回避,马上找借口推辞。 李可只管安排、服务,至于花多少钱,则无须他过问。但他一直暗暗留意。每 次吃饭,都是许长宽和姜丁自己签字。那时,倪月总是笑盈盈在旁边站着。 许长宽草草一签,便将笔丢下。姜丁的目光则要在账单上停留了一下,想必是 在审查,但从未提出异议。 李可不知倪月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许长宽和姜丁都拽到她的槽子里。这话 不能明着问,只能用心猜。 李可琢磨,是因为有他的担心,如果哪天许长宽和姜丁都在君再来安排饭,又 都需要他在场,该如何处理。 那天,来了纪检委的一拨客人,饭是许长宽安排的。领头的是许长宽的同学, 人瘦小,却有一副好酒量。李可每次倒酒,发现他总是喝得干干净净。到后来,别 人都捂住杯口,许长宽的同学却没有不喝的意思。李可轻轻瞄许长宽一眼,许长宽 说,放心倒吧,他比我厉害。那次,许长宽喝得似乎超量了,起身时膀子碰在门框 上。 许长宽没有签字,李可正琢磨要不要提醒他,他已出去。李可稍一迟疑,被倪 月喊住。倪月说,李秘书,你签上吧。 李可说,我……不合适吧? 倪月将李可军,不敢做主? 放心,许书记不认账, 姐给你免了。 李可不好再推,话说到这份儿上,不签就不是谨慎,而是怕事。况且,平时倪 月对李可挺好。 李可拿起笔,却吃了一惊,账单上写着三百多元,远远超出李可的想象。他吃 过几次,并没这么贵呀。 倪月显然看出李可的惊讶,问,算错了? 李可忙说,没有。 倪月说,这些账至少赊一年,有时两三年。 她并没多做解释,李可哦了一声,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故 意审查倪月。他随意翻翻前面的账单,都是许长宽的名字,知道倪月是按人设的。 李可的名字落上去,显得很突兀。想想,在后面注明招待纪检委客人。 倪月笑笑,李秘书,你憨精憨精的。 李可说,你笑话我? 小角色嘛,自然小家子气。 第二天,李可向许长宽汇报签字的事,许长宽一摆手,我知道了。李可的心落 进肚里。后来,李可又代签过几次,每次都注明招待哪儿的客人。 李可也大意过一次。那次姜丁忘了签名,李可没等倪月要求,主动代签,当然 也注明招待什么客人。 也许替许长宽代签惯了,他放松了自己。次日,没等汇报,姜丁把李可喊过去, 问他是不是忘了签字。李可脑袋急速一转,马上说,姜乡长没签? 没听倪月说啊, 要不要我去问问? 姜丁说,问啥? 倪月不会白让你吃。离开姜丁,李可忙赶到君再 来,让倪月撤出他签字的账单,让她重写了一份。倪月边写边说,我一会儿找他, 晚了怕他起疑心。又强调,姐不会害你。此后,李可再不敢替姜丁签字。 李可担心吃饭撞车,还真撞上了。 那天是林业局的客人,姜丁让李可把饭安排到君再来。许长宽一早就下乡去了, 他常往村里跑。乡里有辆吉普,是许长宽的专车,但他下乡一般骑摩托车。许长宽 临走告诉李可,有事往村里打电话,晚上可能不回来。他不在家,李可就一心一意 服务姜丁。 中午时分,许长宽突然回来,说有两个朋友要来,问林业局的客人安排哪儿了。 林业局的车就在院里停着。听李可说安排到君再来,许长宽说那就都到君再来,敬 酒方便。 李可订完饭,很是犯难。许长宽和姜丁肯定要在两个屋子来回喝,许长宽不敢 慢怠林业局,姜丁也不会冷落许长宽的客人。问题是李可怎么做? 留在林业局那桌, 或留在许长宽那边似乎都不妥。像俩人来回串桌,又没那样的资格。也许顾虑得太 多了,许长宽和姜丁不会因一件小事对他有看法。但他不能不考虑,因小失大太不 划算,最好的办法是躲开。有什么理由呢? 李可站在饭馆门口,目光一寸寸挪开, 看见倪月的黄狗卧在角落啃骨头,忽然来了灵感。他走过去,猛地一踢,黄狗嗷地 跳开,而后恼怒地冲李可狂吠。 倪月跑出来,问怎么了。李可龇牙咧嘴蹲在地上,说狗咬了脚脖子。倪月把狗 撵开,说你惹它干吗? 平时不咬人的。要看李可的伤,李可护着不让,说得去打针 疫苗,许书记和姜乡长过来你替我说一声。倪月丢过一个眼神,大约觉出什么,但 没问别的,只说,放心,我替你请这个假。 李可去卫生院绕了一遭,估摸许长宽和姜丁都去了君再来,便折回乡里。就这 么躲过去了,理由充足。许长宽和姜丁绝不会查看他的伤口,核实他是否打过狂犬 疫苗。事后,许长宽和姜丁只是淡淡地问了问,没有二话,倒是倪月非要给李可钱。 李可说什么也不要,争执半天,倪月说,算姐欠你的吧。倪月没说破,而且用给钱 证明狗确实咬了他。真是冰雪聪明! 李可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