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婚姻 人大主席老梅给李可提亲,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老梅慢性子,是狼咬了屁股 也不乱步数的那种。 这样的人没竞争力,不会树敌。有个关于老梅的笑话,在乡干部间流传极广。 女人炒菜没盐,让老梅去买。老梅看见下棋的,便把买盐丢到脑后。女人追老梅打, 老梅躲到床底下。女人让老梅出来,老梅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别 人问老梅是不是有这回事,老梅笑嘻嘻的,说有人打总比没人打好。 在数位领导中,唯有对老梅不用动太多心思。 老梅笑眯眯地盯着李可。李可问梅主席有什么事。老梅说没事,找你坐坐。李 可知道老梅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老梅东拉西扯,快中午了,李可说,咱吃饭去吧。 老梅说,啊呀,还没说正事呢,给你说个媒咋样? 是许书记外甥女,很不错的。李 可脱口道,吴琼? 老梅说,是不是早打人家主意了? 结了这门亲,你就是许书记外 甥女婿了。李可问,谁让你提的? 老梅说,当然许书记了,他挺喜欢你。李可说, 我想想。脑里浮出吴琼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这事太突然了。老梅说,一个人想能想 出什么结果,晚上见个面吧,这男人和女人就像火镰和火石,碰了才能起火。李可 答应见面,就算他不同意,也得见这个面。李可倒也想了解她。她是不是很刚烈? 晚上,李可和吴琼在老梅家见面。吴琼的脸依然没有血色,不知是心病未除,还是 有其他隐疾。吴琼看李可一眼,就把目光移开,显得紧张局促。李可剥香蕉给她, 吴琼接过,低头慢慢吃着。老梅说,郎才女貌,你俩太般配了。吴琼怯怯地斜李可 一眼,迅速低下头。李可窥见她的不安和自卑。男友的抛弃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 老梅女人把老梅拽出去了。 李可问,出纳很费脑筋吧? 吴琼轻轻点点头。李可不再说话,剥了香蕉堵住嘴。 他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是有些可怜她,还以为她很任性呢。 吴琼停止咀嚼,轻轻抻着脖子。 李可知道她噎住了,起身倒杯水递过去。 吴琼喝完,眼里流露出感激。 李可又剥一根,说,我上大学才第一次吃这玩意儿。 他想给吴琼传递一种信息,他家很穷,他和吴琼在一起不合适。他不愿说这样 的话,如果吴琼不喜欢他,事情就简单了。李可又不敢太过分,吴琼也很敏感,不 能让她觉出他别有用意。 李可没有心理负担,很轻松。老梅女人烙了脂油饼( 一种全用猪油做馅的饼) , 李可说我正饿了。老梅问喝不喝酒,李可说喝啊,反正晚上没事。 吴琼挟了张饼,吃了两口,说太腻,放下了。 老梅女人说,不想吃剩下,多吃菜。 吴琼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可。显然,她不想把饼剩下,又不知怎么办。 她的眼神触动了李可。李可说,给我吧。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她难为 情。 整个相亲过程,他和吴琼没说两句话。李可和老梅尚在喝酒,吴琼提前告辞。 老梅问李可怎么样,李可说我怎么样管啥用,关键是人家怎么想。李可想,吴琼提 前离开,这戏也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天,老梅喜颠颠地告诉李可,吴琼相中他了。李可目瞪口呆。老梅说,小 李,你厉害呀,一个动作就把吴琼打动了。知道什么吗? 就是你替她吃那半张饼呀, 她说你心细,靠得住。李可暗暗叫苦。老梅说,许书记也很高兴,我就等着喝喜酒 了。李可说,我再考虑考虑。老梅说,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再说, 吴琼那姑娘不错呀,学历虽没你高,对一个女的不算啥事,人好就行,你说是不是 ?李可说,我倒没那意思……万一人家反悔呢?老梅说,办得利索点儿嘛,都也不小 了,扯张结婚证,什么都解决了。 俩人的关系就这么定了。李可有些被动。吴琼不理想,但也不讨厌,而且有许 长宽这块砝码。他想起了秦小微。他和秦小微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秦小微背叛了爱 情,他李可又背叛了什么? 许长宽找李可谈了一次话,说他特别担心吴琼,一个女 孩最怕受刺激,让李可好好待她,她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许长宽没许诺什么,但 语气非同一般。 李可开始往吴琼那儿跑。没几步路,七八分钟就到。他知道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因此很努力地去做,去培养。不管什么样的花草,反正要栽到自己花盆了。吴琼住 单身宿舍,一个人做饭,李可去,她就多弄一个菜。吴琼挺老实,但有时十分固执。 给李可总的感觉是吴琼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她似乎很在意李可。还没有谁这么 把李可当回事,李可隐隐有点感动。 有时,李可也陪吴琼散散步。那天,俩人经过君再来,被倪月喊住。倪月说, 你俩老这么晃来晃去,把营盘人眼馋死了,啥时候喝喜酒啊,别忘了我哟。李可说, 当然不会。倪月说,吴琼,你这双鞋哪儿买的,真漂亮。吴琼说商店。倪月没有丝 毫尴尬,说人要漂亮了,穿啥都好。又让俩人进屋坐坐,吴琼躲瘟神似的,拉起李 可就走。离开倪月,李可说,人家也是好心,你这是怎么了? 吴琼说这女人不正经, 最好离她远点儿。李可说,她也没招惹你呀? 吴琼看着李可,你怎么替她说话? 李 可说我不是替谁说话,我说的是理。吴琼赌气不理李可,李可也懒得再张嘴。 两个月过去,李可不知道自己培养出了什么。许长宽把他们喊去,说俩人都住 宿舍,不方便,该结就结了吧。吴琼同意,李可也没异议,只说房子不好解决。许 长宽说这事不用你操心。 结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乡里有几排家属房,都住得满满的。许长宽说了一句 话,有一户就腾开了。 那户是兽医站的,属于借用。李可知道,没有许长宽,这房子根本住不上。 结婚总得置办些家具。上了好几年班,李可的积蓄不够一千块钱。这种事当然 不能跟许长宽提,也不敢向父母张口。从哪儿弄钱呢? 李可一筹莫展,最后想到倪 月,决定试试。李可虽然对倪月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但倪月对他还不错,关键是他 实在无路可走。 没想到倪月很痛快,直问三干够不够,要不要多点儿? 李可忙不迭说够了,心 里着实感激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