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啃的瓜 阮中兴走进李可办公室,拿了两只香瓜,一只整的,一只啃过,嘴里还不停嚼 着。他递给李可一只.说,这个季节倒有了香瓜,李乡长尝尝。阮中兴的话透着亲 切,不是因为亲密,而是因为随意。在姜丁面前,阮中兴敢这样? 李可没接,阮中 兴把香瓜放在桌角,坐在沙发上,嘴里吧嗒着声响。李可拉开抽屉,拿出几页稿纸, 翻翻,问,老师们是不是特别爱告状? 阮中兴停止咀嚼,怎么了? 李可说,我收到 两封告状信了。 阮中兴走过来,李可把稿纸丢进抽屉,你还是不看的好。 阮中兴脖子艰难地蠕动一下,告我的? 李可说,你想想,老师们告状,还能告 谁? 不会告县长吧? 阮中兴脸上没刚才那么光滑了,凸现出暗红色的斑点。他说, 我没干什么呀,能不能让我看看? 李可很坚决,对你不好,对别人也不好。 阮中兴问,李乡长相信他们说的? 李可说,我想不至于,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对 你有看法,工作中得罪一些人,难免。 阮中兴立刻喜形于色,是呀,我和李乡长相处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 李可 想,我当然了解你。想起那次捉奸,李可就吞了苍蝇一样。他笑笑说,如果告状信 只寄给我,没啥问题,我会压下去,如果寄给别人,我是不是会跟你栽跟头! 阮中 兴说,李乡长相信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来查吧,身正不怕影子歪,还能把我怎样 ?大不了还教我的书去。 李可瞧着阮中兴愤怒的样子,暗暗好笑。真查起来,阮中兴屁股未必干净。觉 得差不多了,李可方说,这事先搁搁,等“普九”完再说。我刚接到教育局通知, 文体器材和仪器要统一和他们订。 阮中兴哎呀一声,又掩饰地笑笑,说已经订了。 李可问,订了? 质量行不行? 可靠不? 阮中兴说,可靠。 李可让阮中兴把报价拿来。阮中兴出去一会儿。 拿来了。李可从抽屉拿出另一份,是从秦小微那儿弄来的。两张一对照,问题 出来了。阮中兴的价格比教育局的高出许多,比如排球,教育局的标价是六十五, 阮中兴的是一百一。教育局统一订,自然便宜,但还有赚头,可以想象阮中兴让对 方( 包括阮中兴) 赚了多少。李可把两张表丢给阮中兴。 阮中兴不安了,解释,可能牌子不一样。 李可冷笑,能保证你的是名牌? 阮中兴说,已经订了。 李可说,货没到,可以退,退不了就砍价,砍到教育局的价格标准,质量也得 达到局里的。 阮中兴为难地说,恐怕不行。 李可恼火地说,怎么不行? 你连这点儿事也办不了? 李可总想给阮中兴点儿颜 色,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阮中兴说,是丁乡长介绍的。 果然如此。那些钱,李可没全给北滩和葫芦沟,除了姜丁扣的两万,李可又给 中学三万,用于购买文体器材。这么点儿钱,丁大个儿竟然不放过。 李可说,丁乡长介绍也不能这么高啊,你当了多年校长,一个篮球什么价格还 不清楚? 阮中兴说,那人是丁乡长亲戚,我…… 李可说,你会做人情,就自己去要钱,全送给他我没意见。 阮中兴问,怎么办? 我跟丁乡长说说? 李可说,你看着办! 事先不问我,现在 我能让你怎么办? 教育局没强求必须跟他们订货,但从别处订的他们要验收。花这 么多钱,再不合格,不只是闹笑话了。 阮中兴还欲解释,李可说自己有事,在阮中兴的注视中骑着摩托出了乡政府。 李可担心北滩。丁大个儿既然能从文体器材款中榨一笔,难保不打北滩基建的 主意。包工头虽是李可和毛文启一块儿找的,但那时钱尚无着落。危房改造款拨下 来,丁大个儿之类的肯定眼馋。 北滩小学已起山墙了,比李可预计的速度要快。 毛文启看上去拖拉,干事却利索。当然,那得他愿意干。不知谁喊毛支书,毛 文启从后边出来,两只鞋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不少泥点子。他伸伸手,又缩回去, 卑微地说,这手脏的,别握了吧。 李可说,当小工了? 毛文启笑笑,帮帮工,反正也闲着。他一笑,皱纹像蛛网。 李可说,会你都不愿意参加,倒喜欢卖苦力。 毛文启说,我心里愧呀,村里盖房,让李乡长着急,我出点苦力也应该。 李可随毛文启去了村委会。毛文启问李可有什么新指示,李可说我来看看工程 进度。毛文启狡黠一笑。不单是吧? 李可哦了一声,你说我来干啥? 毛文启说,瞅 你的样子,是检查我的。李可说,还顺利吧? 毛文启说,盖这个小学,我得罪不少 乡干部,李乡长辛辛苦苦要的钱,我能让他们揩油? 我没跟你汇报,怕给你添麻烦。 李乡长放心,我有办法对付。李可笑笑,放心了。 李可知丁大个儿肯定在找他,故意在北滩住了一夜。第二天刚进大院,就被丁 大个儿截住。丁大个儿说,弟妹不在,你就夜不归宿,老实交代,昨夜哪儿去了。 李可说下乡。丁大个儿说我近来听村民编排乡干部,骑着摩托挺着枪,村村都有丈 母娘,李乡长得注意影响啊。李可极为厌恶,还是装出笑脸,我哪有那能耐,你还 没教我呢。丁大个儿说我不敢班门弄斧,便拉李可吃饭。李可明白吃饭是幌子,推 了。丁大个儿说那就晚上,好长时间没一块儿坐坐了。 晚上,李可被丁大个儿硬拽到君再来。如果李可不去,甭想休息。刚喝几盅, 倪月进来敬酒。她一走,丁大个儿便说,我发现一个规律,只要你来,倪月敬酒特 别勤,这娘儿们对你有意思。李可正色道,别胡说。丁大个儿哈哈大笑,又不是老 虎,吓成这样? 装的吧? 又神秘兮兮地说,倪月有钱,但那方面需要扶贫,她男人 是个瘫子。这是李可第一次听说倪月丈夫的情况,轻轻一笑。丁大个儿又说,别看 她是个开饭馆的,也不是谁都能服,这娘儿们能着呢。瞧我,在你面前胡卖弄啥, 你比我了解她啊。 丁大个儿绕半天弯子,绕到器材上,我本想和你打招呼的,又觉得这些小事不 值得麻烦你。货已经订了。就这样吧。 李可说,就怕局里检查。 丁大个儿嘿嘿笑,局里还能查账? 是贵了点儿,老兄也不会亏你。 李可说,我不是那意思,实话告诉你,姜书记也问过,我说教育局统一订,现 在从别处弄。姜书记知道怎么办? 丁大个儿虽然和姜丁关系铁,但这事肯定背着姜 丁,想也不敢向姜丁证实。 丁大个儿说,已经这样了,索性瞒着他吧。 李可说,你这是逼我犯错误啊。 丁大个儿说,咱一块儿共事,你就照顾老兄一把。 还能怎样? 不可能让丁大个儿把货退回去。虽然生气,但有些事只能妥协。 经过这次订购风波,阮中兴变得规矩顺从了,丁大个儿态度也软了。这也算一 个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