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接受检查 省“普九”检查团是十月上旬到的,此前李可已得到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包 括水果都预备好了。能否到营盘,仍是个未知数。别的乡都怕检查,唯有李可恨不 得直接把检查团接到营盘。县局领导在宾馆宴请检查团成员,李可在宾馆对面小摊 吃羊肉串。秦小微说检查线路今晚就能决定,李可想第一时间知晓。 九点钟,李可看见秦小微走出宾馆,迅速跟上去。秦小微一脸惊讶,略带嘲讽 道,你真用功啊。李可说,这么晚了,我得护送你回去。秦小微说已经抽签,没有 营盘。李可顿感失望。埋怨道,你也不帮帮我。秦小微说那个场合我能说话? 你以 为我是谁? 没抽上营盘是对你最大的帮助,还不领情? 秦小微告诉李可,按好中差 类别,共检查三分之二乡校。李可一听那些地方,说,都是一类乡镇啊。秦小微说, 你明白就行,验收组也尊重县里的意见。李可泄气了,抽签只是形式。 李可送秦小微的路上,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说这样也好,我能放心睡大觉了。 转身却没回家,而是敲开一家做牌匾条幅的店铺。 第二天,验收组到黄坡镇检查。黄坡镇与营盘相邻,从县城出来三十里左右的 地方分岔,一条路通往黄坡,另一条通营盘。岔道口,一条醒目的大型条幅进入检 查团视野:欢迎省市领导莅临营盘乡检查指导。检查团分两个小组,曹亮和主管文 教的副县长各陪一组。检查黄坡那组曹亮陪同,旁边的瘦老头是省督查室主任。这 条横幅很显突兀,但并不出格。瘦老头随口问,营盘离这儿多远? 曹亮答,四十公 里,是全县最远的一个乡,有一段土路。由此可见曹亮的态度。瘦老头不语,黑色 轿车已驶在通往黄坡的路上。 两旁树木高耸,叶片黄绿相间,景色宜人。曹亮和瘦老头谈兴很浓。 黄坡是县局的一个点,可那天的检查险些砸锅。 黄坡中学新建了实验室,显得空大。总校长自作主张,从邻县一个学校借了仪 器和药品,结果把易燃药品和非易燃药品放在一起,这是不允许的。瘦老头一眼就 看出来了。此其一;其二,瘦老头问陪同的乡长几个数字,乡长语塞,把校长推到 前面。瘦老头呵呵地笑,乡长脑袋里装着什么大事? 其三,是辍学问题。 瘦老头拿着花名册到教室点名,一个学生应了两次,被瘦老头认出来,问他为 什么有两个名字。学生哪见过这种阵势,红头涨脸地说老师安排的。其实,哪个乡 的学生流失都很严重,远远超出国家规定的辍学率,但明显造假就是问题了。 瘦老头可能顾忌曹亮面子,没再说难听话。可曹亮脸上挂不住。送别时,乡长、 校长跟瘦老头握手,曹亮已经上车。 回去的路上,瘦老头说来一趟不容易,提出去营盘看看。是因为那条横幅,还 是对黄坡不满意? 当然无从知晓。曹亮当然不能反对。他给姜丁打电话.问姜丁在 不在乡里,如果不在,迅速赶回。 李可接到姜丁电话,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说,不是不来营盘吗? 怎么又来了? 姜丁说,这会儿没时间考证,你抓紧准备,出了问题,咱俩都不好交代。 李可一直在电话旁候着,并不是心中有数,只是希望有什么意外。果然! 瘦老 头对营盘非常满意。宣城属高寒区,十月份花已凋谢,在营盘校园,仍有怒放的鲜 花。当然,不是花坛,而是花盆里的。李可始终跟在瘦老头身后,因为没人愿意站 这个位置。李可对各种数字记得非常清楚,瘦老头问什么,他马上能答出来。检查 完毕,李可撤到曹亮和姜丁身后,什么场合有什么位置。 瘦老头问了李可一个私人问题,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曹亮代他答了,并说, 乡干部大学毕业的没几个,小李还写得一笔好字。 瘦老头哦了一声,目光里含着欣赏。 瘦老头的欣赏并不重要,关键是曹亮的回答,至少传递出一个信息,他对李可 有印象。李可暗喜,那次夜访曹亮还是有效果的。 全县“普九”工作通过了验收,当然,检查组留了许多意见,须在今后弥补、 改进。瘦老头表扬了几个乡,其中有营盘。 事后,秦小微把这个结果告诉李可,并说,你总算如意了。李可说,托你的福, 没拖全县后腿。秦小微问,你的谋算也太深了,那条幅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李可说, 你主管“普九”,主要是支持你的工作。秦小微说,你越来越不像李可了。李可说, 你倒越来越像秦小微了。意识到话不妥,忙解释,乡干部嘴脏。 事后,李可琢磨,秦小微像什么? 像一只河蚌,他静止,她就微微张开壳;他 稍有表露,她马上合住。如果没有_T作上的接触,他俩留给对方的也许只是淡淡的 影子,现在,他和她再也不能互相躲开,关系微妙而复杂。李可不清楚自己是什么 感觉,和秦小微说话总是竭力放纵、放肆,转身又极度寂寞、怅惘。 年底一般比较敏感,换届之类的人事变动都在此时进行。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 得豆,用在政界未必合适。李可也在精心耕耘,却不知种了什么,能收获什么。 董至被提拔为常务副县长,依然主管财政。李可得到消息,心底燃起了小火苗。 他虽然与董至没有过密关系,但一直没断这条线。董至当副县长未必对李可有多大 好处,但绝对没坏处。这是唯一和李可有私人交往的线,一定得牢牢抓住。他当即 给秦小雨打电话,让她约一下董至。秦小雨说,你以为过去啊,我哪能约上? 李可 说,帮个忙嘛,我请你吃饭。秦小雨说他的饭局早排满了,得往后靠。 本来,除了董至,政府班子没啥变动了,可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下乡路上出 了车祸,车毁人亡。后事刚处理完,关于谁顶替她的消息便传开。据说有三个人选, 一个是妇联主任,工作经验丰富,但年龄偏大;一个是团县委书记,年轻有为,可 提起来还不到一年;另一个是秦小微,学历高,能力强,但她是副科。 依然与李可没多大关系。但秦小微是候选人,李可必须关心。其实,他心里很 酸楚,他与她将有多大差距? 怕是再也追不上她了。又想,秦小微到了那个位置, 对他可能有好处,“普九”验收她就帮了大忙。 他人的菜地始终牵着李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