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和秦家的恩怨 李可送给董至两箱熏狗肉。这次没让秦小雨转交,而是直接送到董至家。和董 至已经熟悉,再让秦小雨转送,董至就会怀疑他别有用心。能登领导家门,也是身 份的象征,就像有了专用入场券,这是联络感情的有效途径。东西不值钱,但对董 至胃口。李可见到了董至妻子,五大三粗,在派出所上班。可能是职业原因,说话 直来直去,嗓门高,声音粗,无论形象还是气质,秦小雨强她一百倍。秦小雨在董 至心中可不是一般分量,李可想。 从董至家出来,李可长舒一口气。这一年他极有收获,搞到十一万危房改造款 ;“普九”通过验收;曹亮记住了他;董至接纳了他。对于别人,这实在是小儿科, 对李可,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所以格外欣慰。 搬到县城,李可回家时间更少。吴琼经常抱怨,她常在街上看见姜丁,书记都 没那么忙,一个副乡长能忙成啥? 李可说书记是支嘴的,手下是跑腿的,副乡长当 然比书记忙。不管吴琼怎么唠叨,李可也不敢发火,怕她犯病。终于能休息几天, 李可说我哪也不去,在家陪你。吴琼乐得像个小孩,竟然伸出手和李可拉钩。 大年二十九,吴琼剁馅,让李可出去买十三香。 李可说家里有花椒粉,放点儿算了,反正味儿差不多。吴琼说拌馅必须用十三 香。她在这种事上一向固执,李可无奈,起身出去。两个商店都说卖完了,跑了一 大圈才买上。想想,又买了两盒。 回去的路上碰见秦小雨。李可见她急匆匆的,问,不在家里待着,疯啥? 秦小 雨说,我正找你。秦小雨不像开玩笑,李可忙问什么事。秦小雨说她父亲住院了, 连个帮忙的都没有。李可随她往医院疾走,大致了解了经过。两天前,秦明礼打麻 将,自摸一条龙。 由于过分激动,当场晕倒。李可问医生怎么说,秦小雨说医生诊断为脑中风, 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又恨恨地说,好歹当过那么多年副局长,几十块钱竟激动成 那样,传出去都是笑话。李可想,并不是他看重几十块钱,实在是让他兴奋的事太 少。秦明礼和许长宽心理上都有病,应该是失落症吧。 李可在病房见到秦明礼、秦小微和她母亲。秦明礼像睡着了,面色竟然很红润。 如果不是在病房,他脑袋四周没放那么多冰块,难以相信已经在死亡线上。秦小微 母亲不住地抹泪,似乎忘了李可是谁。秦小雨介绍了一下,她发直的目光才在李可 身上停停。 秦小微眼圈发黑,神色疲惫,比上次见她憔悴了许多。她冲李可点点头,横扫 秦小雨一眼,仿佛埋怨她把李可带来。秦小雨和李可一直来往,包括秦小微在内的 秦家人恐怕谁也没想到。 秦小雨让秦小微和母亲回家,并说,今晚谁也别来了,让李可陪我守着。 李可忙说,是啊,我陪小雨守着。 秦小微低声责备秦小雨,你怎么让别人陪,你累就去睡,我不累。 秦小雨没好气,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逞啥能? 明天你陪我睡。李可是我找的, 跟你没关系,都这样了,还想那没用的干啥,要不,你去找人?!在这种场合,李可 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李可说,反正我也没事。 秦小微没再说什么,陪她母亲回去了。 李可赶回家,对吴琼说乡里有急事,他必须马上回去。吴琼的脸顿时阴下来, 你都保证了,怎么上趟街就变了? 李可说我吃公家饭,哪能由自己? 吴琼说大年二 十九能有啥事? 李可说姜书记也没说清楚。吴琼说姜丁也太欺负人了,营盘那么多 人,就你是个软柿子。李可说领导让你忙也是器重嘛。好半天才脱身。 那夜,李可陪秦小雨在病房守着。李可奇怪,秦明礼病成这样,怎么不见秦小 微丈夫? 秦小雨帮他把谜底解开。秦小微和丈夫两年前就不在一起了,刘公子一直 在市里做生意,先是忙,很少回家,后来另外有了女人,不愿回家。他要离婚,秦 小微不同意,就这么搁着。李可想,难怪在秦小微家没见过刘公子,也明白秦小微 为什么嫌秦小雨带他来,是怕李可知道她的秘密。对于秦小微,这绝对是秘密。秦 小雨特意嘱咐李可,在我姐面前,你千万装糊涂,要不她真会打我。李可说,放心, 我还没那么笨。秦小雨叹息,唉,当初要不是我父母,你就是我姐夫。李可苦笑, 我没那福气。秦小雨说,你俩做事都太被动,要是今天,你不会这样吧? 李可说, 主要是没缘分吧。秦小雨说脏话,缘分倒是个×! 秦小雨说一个人不敢在病房,和 秦小微一块儿守实在太累,如果有办法,也不会麻烦李可。李可说,刚才把我当自 己人,现在又见外了? 秦小雨说,大过年的,把嫂子一个人丢在家,不好意思。李 可说,谁还没个当紧事。他让秦小雨躺躺,秦小雨一躺下便沉沉睡了。 病房安静下来,李可却难以平静,胸间弥漫着歉意和不安,他惦记吴琼。这阵 儿,吴琼肯定又胡思乱想了。可秦家遭遇这种事,他撞上,就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话不能跟吴琼说,秦家人伤害过他,也没少帮他,尤其秦小雨。伤害已成 为过去,帮助则刚刚开始。 李可看着“熟睡”的秦明礼,有些感伤。这个拆散他和秦小微,并把他发配到 营盘的人,曾像松树一样竖在他面前。秦明礼一定很郁闷,除了仕途受挫,怕也有 家庭原因。秦小微是那样一种状况,秦小雨又是这样的情形,哪个也不省心。 除夕夜,李可跑回家和吴琼一块过,初一又去了病房。他对吴琼撒谎,隔一天 必须去乡里一趟。吴琼虽然一脸狐疑,总算没阻拦。有李可在,秦小微和秦小雨能 轮流休息。 一星期后,秦明礼醒过来。那一夜,李可陪秦小微守着。秦小微喜极而泣,紧 紧抱住李可,泪水糊到李可脸上。后来大概觉得失态,掩饰道,对不起,把你衣服 弄脏了。李可说,伯父能醒来,我也激动。秦小微脸久久红着,正是过去的样子, 文静、羞怯。可惜病房不是回忆的地方,药味是一柄利刃,迅速切断李可的遐想。 李可走出病房,询问值班医生。医生说秦明礼生命脱离了危险,至于恢复到什么程 度,尚不能确定。 李可终于轻松了,回到家,却见吴琼披头散发坐在床沿,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被子整整齐齐,李可明白她一夜未睡,忙过去抱她。吴琼推开,脸上霎时风云突变, 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生气,李可倒不怕了,说我回营盘了呀。吴琼说,我问过舅, 他说这几天乡里根本不会有事,有事也轮不着你去处理。李可说,你以为乡里还是 他在那会儿的样子? 吴琼说,我给乡里打过电话,值班的说你根本没去。李可说, 你发傻了是不? 我不是在乡政府,是去北滩,那儿发生了一桩案子。吴琼说,你又 不是公安局的,你去干啥? 已经没刚才那么激动了。李可说,破案用不着我,北滩 是我包的村,能躲开? 安抚了近一个小时,吴琼总算信了。又恨恨地说,自嫁了你, 一天好日子也没过。李可说,困了吧,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骂。吴琼说,你不 骗我,我就不困。李可拥她入怀,那就陪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