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摇摆与决心 李可依然犹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实在担心。如果栽了跟头,前景将一 片黯然。不冒这个险,实在不甘,想找个人说说,最终打消这个念头。没人赞同李 可这么做一虽然这不是违法勾当,相反,是在执行政策。秦小微绝对是副县长立场, 秦小雨也许会给李可打气,可万一她说漏了呢? 星期天,李可提了水果、奶粉之类 去秦明礼家。 十多年前,这是一个很气派的院落,红瓦红砖,朱漆大门,现在依然是红瓦红 砖,可是在不断矗立起的楼群中,已显出老态。尤其大门颜色已经脱落,门闩锈迹 斑斑,令人颇有沧桑感。岁月听起来是个遥远的词,其实很近,就在脚下,就在举 手投足间。 秦母很意外,好半天瞅着李可发怔。倒是秦明礼歪着嘴,极其艰难地打招呼, 来了? 秦母问,有事吗? 李可笑笑,我来看看伯父伯母。秦母哦了一声,瞧这糊涂 的,坐呀。 秦明礼说锻炼时间到了,斜着身子移出门。秦母想扶他,被他甩开。秦母冲他 背影喊,慢点儿,小心车,早点儿回来。没有任何应答。 秦母苦苦一笑,好好一个人,突然成了这样子。 李可说,伯父算恢复好的,伯母别太难过。 秦母说,也是,没瘫痪就算万幸,多亏你帮忙。她眼袋下垂,脸色泛青,眼里 弥漫着深深的感伤,往日风采丧失殆尽。 李可说,伯母别说客气话,我应该做的。 秦母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我——李可说,有啥活儿,让小雨告诉我。 秦母脸顿时阴了,她? 半月十天都逮不着影儿。 李可说,她挺忙的。 秦母说,忙? 岁数不老小了,不找对象,一说就吵,现在倒好,非在外面租房 子。你说一个姑娘家,在外租什么房子? 家里又不是没地方,偏花这冤枉钱,成心 躲开这个家。 秦小雨租房子,肯定为了董至。看来,秦母对秦小雨的事一无所知。李可劝, 让她自个儿管自个儿吧,她也大了。 秦母叹气,唉,她是这样,小微是那样,半死不活地耗,你说——突然意识到 走嘴,忙道,小微的事我也不清楚。 李可装糊涂,是啊,副县长事多。 秦母看表,小微该来了。 李可说,也许下乡了。李可主要为了堵秦小微。 秦小微当副县长后,李可再没去过她家,怕她难堪。 每次只她一个人在,即使不问,她也不好受。这是她心上的结。 李可正要告辞,秦小微来了。见秦小微眼中的审视成分。李可解释,我来看看 伯父。秦小微说,谢谢你啊。李可不由讥诮,不愧是副县长,真有礼貌。秦小微没 接李可的话,对母亲说,我买了茴香,中午包饺子吧。 屋里只剩下俩人,秦小微问,是不是有别的事? 李可道,你就这么想别人? 是 不是当了领导,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变了? 秦小微僵了僵,轻轻一笑,厉害了啊! 不 知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家,每次回来都特别烦躁。 秦小微流露的情绪是真的,别人都觉得她一步迈俩台阶,是几辈子修来的,其 实她很苦。而她又不愿意别人看清她的生活,包着裹着,心情自然更糟。 李可清楚她的生活,所以说话尽量绕开。劝道,该歇就歇会儿,干工作别太拼 命。 秦小微一脸无奈,身不由己呀,你那儿准备得怎样了? 正中李可下怀。李可说, 反正也没歇着,说不清准备得怎样,什么时候你去指导指导,那地方出成绩很难。 秦小微警惕道,你别义动什么歪脑子吧? 李可说,我哪敢冒险,我犯错误不要 紧,可不能连累领导。 秦小微松口气说,也别大意。 李可说,这项工作搞得好,是不是有奖励呀? 秦小微摇头,就算奖钱你也花不 上,你想远了,这不是你考虑的事。 她哪知晓李可的心思! 白白花姜丁两万块钱,姜丁还不急出白癜风? 李可是想 找个渠道补这个坑。 秦小微说,有什么动向,我会随时告诉你。 李可说,你主管,我踏实。 秦小微横李可一眼,李可心一动,这曾经是多么熟悉的表情。 两天后,李可正下乡,办公室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去。李可以为又开什么紧 急会议。乡里有许多临时任务,不分哪个口,全体上阵。这些任务常常很突然,不 管手里有什么活儿,都得放下忙这个。有时是上面压的任务,义催得紧.也得全力 以赴。所以,李可没多问,打道回府。 没想到是董至驾临营盘。董至淡淡地说来转转,姜丁说董县长检查工作,特意 问到你,别看在基层,领导们惦记着你呢。姜丁话里含着酸,董至可能听不出来, 李可能听出来。他不知董至干什么,肯定不是检查工作,那是姜丁的奉承话,常务 副县长来这穷地方有什么检查的? 当然也不是转转,董至没这闲心。 不管他来:干什么,对李可都有好处。 饭安排在君再来,没几个人。姜丁、丁大个儿、李可和另一个副书记。姜丁让 李可坐董至旁边,李可不肯。没有董至,也许李可还坐不到这桌卜,他不敢失去分 寸。董至不会说啥,但李可会成为丁犬个儿之流的暗靶。李可、董至是什么关系? 李可从几个人眼神中看出,他们一直在琢磨,感觉到又琢磨不透,这样效果最好。 乡里招待县领导的规矩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县委书记、县长,喝什么,怎么喝, 全凭书记、县长个人爱好和情绪,随意而规矩,没哪个干部敢将书记、县长喝酒。 如果副县长,情形就不一样r 。至少他们需要乡干部,尤其是书记、乡长的支持, 没架子,换个说法是没到摆架子时候。而乡书记、乡长也想在感情上和他们打成一 片,所以想方设法让对方喝醉,也把自己喝倒。 董至是常务副县长,无形中比别的副县长高一截,喝酒的差别也显示出来。姜 丁想让董至多喝点儿,但又不敢将军,每次都说我喝完董县长随意。这样,他喝一 杯,董至喝一口。别人也效仿姜丁。几个人轮番敬,董至也没少喝。 姜丁挽留董至,董至说明天上午有会,必须回去。姜丁说那就休息一会儿。进 了姜丁办公室,姜丁说放松放松,玩几圈吧。董至说你们玩,我看着。姜丁说大家 都想赢董县长,你就扶扶贫吧。董至说那就娱乐一会儿,不带钱啊。姜丁说也好, 休息时间玩玩,对工作也有好处。 姜丁把信用社主任喊来,外加人大主席和乡副书记。姜丁很随意地看丁大个儿 和李可一眼,李可明白这是让他俩走人。这种场合,旁人在场总不方便。 俩人起身,姜丁说把门带好。 董至说,小李别走啊,帮我参谋参谋。 李可说,我水平一般,只会端个茶倒个水。 董至说,那就委屈你了。 李可留下负责倒水。之后便坐在董至身后,但并不轻易开口。除董至外,三个 人都自摸一把。董至长长打个哈欠,说喝多了。姜丁说,董县长,还是带点儿铜吧, 不然真没劲。董至说,没问题,你可别后悔。接下来,董至是唯一的赢家。姜丁惊 叹,董县长手气真好。董至一笑,你们情场太得意了,所以手气臭。姜丁说冤啊, 老婆都不待见了。董至说这就是证据。姜丁自嘲,这可是越抹越黑啊。 玩到十一点多,董至面前放了一沓钱,约三千块。董至一推,谁的谁拿回去, 逗个乐吧。姜丁说,董县长不能坏了营盘规矩,谁拿回钱以后就没法上场了。 姜丁陪董至回了县城。 李可瞧得清清楚楚。正因为清楚,反而犯嘀咕,董至怎么也不避讳? 他还那么 年轻。李可希望董至顺畅,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扶摇直上九重天”。 董至营盘之行促使李可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