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招数 李可搞了一个信息材料,讲营盘乡计划生育工作得到乡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 人力物力上给予大力支持,工作中加强宣传,转变农民的生育观念,计划外怀孕妇 女主动堕胎等等。信息内容多处不实,但取得实效没假。李可本想直接向秦小微汇 报,又觉得信息方式更工作化。政府大院门口有个资料信息交换站,李可直接放在 那儿。一般来说,秦小微第二天就能看到。 等了数日,没一点儿动静。李可很纳闷,如果秦小微看到,肯定给他打电话, 李可几次拿起电话又搁下。 见到秦小微是一次参观学习会。秦小微带领全县十五个主管副乡长到邻县学习, 邻县去年顺利通过省计划生育检查。秦小微坐小车,副乡长们坐面包车。李可和秦 小微打过招呼,没有单独说话机会。 邻县主管县长是个中年妇女,口才很好,不看稿子,连说三个小时。其实那些 经验全是虚的,如抓计划生育重在宣传教育,标语入乡入村入户人心等等,与李可 的信息如出一辙。晚上在酒桌上,那位女县长才透露一点儿实用东西,说现在检查 组很有经验,上车前不抽签,怕走漏消息。都在路上抽,抽出哪个乡就直接去。司 机是当地的。女县长摇头,想作弊根本不可能。 李可看出女县长话没说完,一般来说,甭管任何检查,下面都有对付办法。李 可旁边是邻县政府办副主任,比女县长岁数大,眼角鱼尾纹很深,眼袋松弛,像无 核枣。在这种场合,她的身份与长相注定不引人注目。李可和她套几句近乎,问她 够三十不? 女主任偏着头,表情很夸张,反问李可,你说呢? 李可说,我想您应该 够三十了,看着不像。女主任低低一笑,我有那么年轻吗? 四十三了。李可说,打 死我也不信,您保养得真好。女人比男人在乎年龄,尤其青春不再的女人。李可的 恭维其实很笨拙,但女主任照单全收,表情神态都变了,仿佛突然成了二八少女。 女主任和李可喝过两杯酒,向李可透露玄机。检查组虽然严加防范,县里还是 可以准确地把消息通知被抽到的乡镇。检查组所乘车辆的司机用尾灯闪烁的次数通 知跟在后面的车辆。李可五体投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把所有问题都处理掉再 接受检查呢? 秦小微喝了不少酒,李可与别人说话,余光一直罩着她。她脸颊由微 红到深红,此时已经泛紫。她不说让谁替喝,副乡长们都视而不见。好几个副乡长 年龄都比秦小微大,也许早就想印证秦小微的能力,包括酒量。秦小微啥不明白? 所以硬撑着。有人再次给秦小微倒了半杯酒,足有一两五。李可看不下去,悄悄去 吧台倒了多半杯水。场面已然很乱,李可想借机和她换一下。李可给她使眼色,秦 小微会意,迅速和李可换杯。此时,该县县长端杯进来,连说不好意思,他已经是 第六桌了,但还是要和秦小微碰杯,并让服务员给秦小微加满。秦小微一再说不能 再喝了,县长说那就喝这么多,我这面子一定要给啊。县长一饮而尽。李可明白他 喝的也是水。秦小微不得不喝。 秦小微向李可投来感激的一瞥。 李可提前离场,买了两盒葡萄糖,倒进纸杯,敲开秦小微房间。秦小微刚刚吐 过,胳膊上有几片污渍,头发、衣服都有些乱。李可看着她把葡萄糖喝下,说睡一 会儿就没事了。秦小微连床也上不去了,只将半个身子窝在那儿。李可欲帮她,她 摇头,结果从床上溜下来。李可把她抱到床卜,盖_ 『毛毯,离开。 李可一直没睡,他没有早睡习惯,除非在家。而且他在等待,在期待。电视正 播晚问新闻,电话铃响起。响到第三声,李可抓起来,没有应答。李可知道是秦小 微,故意问,找谁? 秦小微说,把你吵醒了吧? 李可故作意外,秦县长哦,我还没 睡,怎样? 好了吧? 秦小微说,没事了,多亏你,不然丑就丢大了。 李可说,你并没有失态啊。 秦小微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喝。 李可说,够厉害,把那人都镇了。 秦小微说,我也没什么事,谢谢你啊。 李可开玩笑,别见外,咱们还是同志嘛。 秦小微说,我一喝酒就失眠李可说,我也这个毛病。 秦小微说,陪我说会儿话吧。 李可说,好啊。 可能李可过于随意了,那边迟疑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这次有收获没? 李可说 有啊,特别是酒桌卜。讲了从副主任嘴里掏来的经验。 秦小微似乎吃了一惊,真的? 李可说,反正不是我编的。 秦小微忽然说,李可,你总是出人意料。 李可说,你这是批评还是表扬? 秦小微说,自己体会吧,那个信息我看了,你 写的吧? 李可说,秦县长厉害,一眼就让你看穿了。 秦小微说,看信息前,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顿顿又说,我不反对你这么做, 你考虑过后果没? 为什么和姜丁意见不一致? 李可说,有你支持,我不怕。 秦小微说,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 李可说,给营盘一个公平竞争机会。 秦小微说,我想你就是这个意思,没有哪个乡愿意主动接受检查,只有你。 李可说,可是.恰恰相反,县里总想检查那些被动挨打的乡。 秦小微说,没人能主导检查组。 李可说,这次我算大开眼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俩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秦小微最终没给李可准话。秦小微说许多事她不能做主, 如果面谈,秦小微或许是另一副面孔。虽然谈工作,但用电话线交谈这么久,却是 其他因素。搁了电话,李可回想秦小微的醉态,那一刻自己为什么有一种极心痛的 感觉? 从邻县回来,全县的计生工作抓得紧了,秦小微挨乡镇转。也到营盘,并留 了意见。表面上她对所有乡镇~视同仁,但李可清楚她的想法。李可按照自己的计 划推进。 几个月后,省检查组到了宣城。 当天,李可打听到组长的房间号,待县长一行人离开,他敲开组长的门。组长 是个老太太,目光十分犀利。李可介绍自己是营盘乡主管副乡长后,她问李可什么 事。李可说我向您请教几个问题,老太太把李可让进去。 老太太直视李可,什么问题? 李可说,您别生气,我是问您去不去我们乡? 老 太太说,你是怕检查? 李可说,不.我想让您去。 老太太很意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县里的意思? 李可说,我个人的想法。 老太太追问,为什么? 似乎很感兴趣。 李可说,我不知道营盘乡的计生工作存在什么问题,如果您能…… 老太太打断他,你想用这种方式提示我别去? 李可忙说.不。 老太太严肃地说,怎么查是检查组的事,希望你把自己分内工作做好。 李可一副承认错误的样子,我没请示领导,私自跑来,打扰您了。 老太太神色缓和下来,你还这么年轻,我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出屋,李可发觉背上全湿了。老太太眼神咄咄逼人。这次造访并不是李可头脑 发热,而是蓄谋已久。 他想争取机会。李可隐隐觉得检查组会到营盘,不是老太太相信营盘没事,而 是认定营盘大有问题。 检查组的第一站就是营盘。事后,秦小微说,营盘是唯一没经过抽签,而是老 太太指定的。当时,书记县长都愣了。秦小微肯定明白李可又玩了什么怪招,心照 不宣而已。 一一帆风顺。 老太太对营盘乡的计划生育工作十分满意一上车前,意味深长地对李可说,不 愧是年轻人啊。 李可看到曹亮不解的目光,其实在场的人都不明白。这是李可和老太太之间的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