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日子 李可更忙了。书记的嘴,乡长的腿。一句话很难形容姜丁和李可的关系。姜丁 决策,是拍板的;李可执行,是落实完成的。姜丁一句话,李可也许要忙活数十天。 但李可表现得任劳任怨,他愿意和姜丁处好关系。姜丁迟早要走,李可不希望姜丁 离任时对他有成见。李可盼望姜丁在营盘再待两到三年,到时候姜丁离任,他就有 可能过渡成书记;如果姜丁现在走,县里绝不会让李可当书记,再派个人,至少三 五年以后李可才有希望。所以,李可愿意姜丁留下来。想,就把姜丁当神供养吧。 日子却比李可预想得艰难。 李可分管财务,开支单据要李可签字方能报销。 看上去很有权力,实际只是一个管家。乡里财政状况不好,解决工资成了李可 的头等大事。这个月发过,就开始发愁下个月怎么解决。别的可以请示姜丁,这项 工作不能,他责无旁贷,而且怕姜丁说他无能。姜丁兼乡长时,最多拖一个月,总 算都发了。李可怎么也不能比姜丁差。除了解决工资,还不能断了姜丁的开支。姜 丁不说,李可不傻。财务上总挂着一些钱,就是给姜丁预备的。 此外,有些县级领导还常把没法处理的单据拿到乡里解决。姜丁说话,李可就 得照办。一二把手不会这么做,主要是那几个副县长。副县长也得罪不起,姜丁不 敢,李可更不敢。时间一长,李可吃不消了,姜丁只管送人情,根本不关心锅里有 米没米。 一天上午,李可从厕所出来,看见一辆轿车驶进乡政府,径直开往后院。李可 扫一眼车号。突然被咬了似的,腿微微一颤。是黄副县长的车,他对这个车号太熟 悉了。黄副县长报单据最多,别的副县长解决一次,黄副县长至少在四五次以上。 黄副县长主管农林水牧,常常一边视察一边解决个人问题。上次在一块吃饭,黄副 县长诉苦,像他这样的副县长,一年包干经费三万,而那辆车就得两万,一万块钱 能干啥? 啥也不够,不得已,只能跑下边乞讨。黄副县长说也不能哪个乡都乞讨, 传出去影响县政府形象。那意思是他报单据是看得起你。姜丁说别的忙帮不上,这 点儿小事不算啥,李可也违心附和。没想到黄副县长这么快又上门了。 李可知道不出二十分钟,姜丁就会给他打电话。 财政所没几个钱了,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动的,如果姜丁的车没钱加油,姜丁肯 定认为李可不合作。从某个角度讲,姜丁比黄副县长更重要。李可决定躲出去。 李可关了手机,骑摩托去了北滩。乡长没专车,平时下乡还是骑摩托。在十几 个村支书中,李可和毛文启关系最好。他打算晚上再回来,那时黄副县长应该走j ’吧。李可特意嘱咐毛文启,如果有人打电话,就说他不在。 临近中午,姜丁的司机小刘突然光临,说姜书记让他找李可,回去有事。李可 无奈地想,还真要穷追猛打啊。 李可把摩托丢在北滩,坐姜丁专车回到乡里。小刘径直把他拉到君再来,路上, 李可已琢磨好怎么演这场独角戏。一定要演好,绝不能让黄副县长看出李可躲他。 黄副县长坐在雅问靠里的位置,左面姜丁,右面丁大个儿。大概丁大个儿刚讲 了什么笑话,黄副县长和姜丁脸上犹有笑意,涂了油彩似的。 李可喊声黄县长,将上半个身子倾到桌面,奋力握住黄副县长的手,黄县长, 什么时候到的? 黄副县长说,刚到,李乡长爱往村里跑? 李可极其生气地说,别提 了,本想办点儿好事儿,结果弄了个屎屁股。李可向黄副县长同时向姜丁汇报。北 滩有几户养了奶牛,牛奶卖不出去。李可联系奶粉厂收购点,每天去村里收一趟。 养奶户拼命往牛奶里掺水,收购点不再收购,那些户傻眼了。毛文启把耶几户人家 骂了个够,又求李可想办法。实有其事,但发在数日前。李可未向姜丁提及,正好 派上用场。 黄剐县长感慨,都说农村工作难做,还真是这样。 姜丁也说,村民看起来老实,其实刁得很。 黄副县长随即讲起另一件事,李可明白,他已经相信了。 洒桌上自然不涉及黄副县长来营盘的主题,等回到姜丁办公室,姜丁把桌上几 张单据往前一推,轻描淡写地说,把这个处理一下。 李可瞅了一下,三千多块钱,他没有离开,而是当姜丁和黄副县长的面给财政 所长打电话。如果李可说账上没钱,明摆着足驳黄副县长面子。 不一会儿.财政所长匆匆进来。李可把单据给他,财政所长稍一犹豫,说,账 上没钱了。 李可问,不足还有一万吗? 财政所长提醒,上星期的修缮费…… 李可忽然想起的样子,瞧我这记性,你先从别处借借,要快啊。口气不容置辩。 半小时后,财政所长面带难色地回来,问明天行不行。 李可很不客气地说,这点事儿就把你难住了? 财政所长说,我再出去试试。 黄副县长忙道,算了…… 姜丁说,那怎么行? 黄县长你坐,不用你操心。 李可也说,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李可和财政所长不是演戏,但确实是一出戏,是李可导演的,用流行话讲,是 现场实拍。适可而止,李可不敢过分。财政上没钱,但李可必须凑上这三千块钱。 李可遇当紧事便想起倪月,倪月总是有求必应。 黄副县长拿了钱,说道,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丁说,黄县长见外了。 李可说,欢迎黄县长常来。 黄副县长说,你俩哪天回县,一定给我打电话。 黄副县长意思是要请姜丁和李可吃饭。其实,就是在县城,黄副县长也不会掏 钱。客气话而已。李叮断定黄副县长不会再到营盘掏食了,毕竟是副县长,看重面 子,“逼”乡里借钱无论如何不光彩。 姜丁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李可还能忍受。可他用钱铺垫关系,铺垫人情,李可 终于不满了。姜丁能这么做,我干吗不能? 董至和秦小微没向营盘伸过手。 李可再次到县政府,问董至手里有什么单据没,也让他这个小乡长替领导解决 点儿困难。董至笑着摆手,用不着。李可没再坚持,作为常务副县长,董至比别的 副县长有更多特权,他说用不着,就确实用不着。 李可给秦小微打过两次电话。秦小微说,行啊,到时候你别心疼。李可说,我 愿意替领导效劳。说实话,李可也确实想给秦小微解决点什么。秦小微没少帮他, 如果说秦小微曾欠过他,现在则足他欠秦小微了。李可能做的也只有这个。过了很 长时间,秦小微并没找李呵。她越这样,李可越痒痒。黄副县长经费不够,秦小微 就够了? 她为什么不肯? 怕给李可添麻烦,还是怕有什么落李可手里? 没等见秦小 微,倒等见了秦小雨。秦小雨是三天两头给李可打电话,但过一阵子两:三个月又 没她的消息。对秦小雨风风火火的性子,李可已习以为常。 看见秦小雨并不意外,而且挺高兴。他不会忘记.最失意的时候足秦小雨来营 盘看望他。自他当了乡长,秦小雨还没来过。 秦小雨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像个凋皮的孩子。 李可戏谑,一看你就患有多动症。 秦小雨嬉笑,我检查你有什么秘密,紧张了? 李可说,是吗? 准派你来的? 秦 小雨说,纯属个人兴趣。一次我下乡,听见编排乡下部的顺¨溜,说村村都有丈母 娘。真这样啊? 你足乡长,肯定清楚,老实交代! 李可说,乡干部那么没水平? 秦 小雨哦了一声,我忘了,你是大学生,除外。 李可说,你没在乡下待过,不了解乡村什么样子,我带你转转吧。 秦小雨说,行啊,也把正事办了。 李可这才明白秦小雨报销票据来了,微微皱皱眉头。 秦小雨心直口快,怎么? 不高兴? 李可说,终于有个效力机会,我怎么会不高 兴? 这倒是实话,甭说有董至那一层,就算没有,他也愿意替秦小雨做些什么。 秦小雨说,我见你皱眉了。 李可说,习惯性动作。 秦小雨说,掌柜也不是好当的,是吧? 你们这些人拼了命当官,当上又抱怨, 不如意就辞了呗。 李可明白“你们”包含着谁,董至一定在她面前抱怨过。李可哎哟一声,打住, 饶了我吧。 秦小雨一阵大笑。她穿得薄,人又丰满,乳房颤得花一样。李可移开目光,悄 悄咽口唾沫。 李可带秦小雨去田野转了一圈。秦小雨嚷着要去村里,李可说去村就得在村里 吃饭,你吃不惯。当然是托词.摩托后面坐一个美女去村里转,肯定会有流言。 李可和秦小雨依然在君再来吃饭。走出饭馆,秦小雨突然说,老板娘对你有意 思。 李可吓了一跳,责备,瞎说啥呀。 秦小雨说,我相信直觉,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