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抚爱第二十八章(2) 后来父亲参军不在家,婆媳之间的吵闹早是家常便饭。在沈阳四岁那年,奶 奶在后山干活时不慎摔断了腿,直至后来瘫痪全身。母亲把它看成是一种报应。 一直照顾沈阳的奶奶与沈阳关系亲密。奶奶已知自己即将不再人世只求母亲 好好心疼善待沈阳。但母亲并没有因为奶奶的死而把自己的爱分给沈阳。相反, 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因长时间与奶奶的相处越来越秉承了她的习性。这让母亲非常 不悦。 母亲第一次带沈阳去探监。 那是一个真正用高墙和铁丝围绕的世界。雪白的墙面上用红色的漆墨方正地 写着" 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的字迹。 一位警察带着他们母子来到探监室。房间里昏暗,大白天亮着灯。绿漆的围 墙上湿漉漉地冒出许多水珠。一道螺旋相交的铁丝网将里面和外边的人分成两端。 母亲和沈阳坐在后排的椅子上等待警察传讯。 一会儿,父亲由一个穿警服的人员带到。父亲穿着松垮的编号监狱制服。他 有些生涩地看着窗外的妻子和孩子。母亲坐到了铁丝窗前,一个劲地询问父亲在 里面的情况:是否还好?有没有人打他?吃得怎么样?…… 任凭妻子问,父亲并不做声,只是配合性地点头或者摇头。母亲知道他的冤 枉与委屈,却终究无力对抗不公平的现实。她只能用泪水弥补自己做妻子的无用 和无奈。沈阳望见父亲却有些惧怕。他不愿相信里面那个面容僵硬目光冷淡的男 人是深爱他的父亲,而他亦早已丧失见到儿子的那股兴奋,转而是坚韧的冷漠。 他们没逗留多久就离开了。是父亲提出要进去的。母亲让孩子再叫一次爸爸,沈 阳瞬间却因着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发现自己愈来愈害怕里面那个熟悉的父亲 了。后来,母亲的每次探监便不带上沈阳。她偏激地认为这孩子太没良心,让他 叫自己的父亲一声都如此艰难。 在监狱中服刑的父亲并没有因为想到家庭的责任与牵挂而坚强。即使他曾接 受过部队坚韧的锻炼。事实上他那钢铁般意志在被人冤枉的那一刻已顷然崩溃瓦 解,他无法安命妥协于自己冤屈的十五年监禁。所以他更容易堕入一种颓败绝望 的寂静之中。直到郁郁死去。 当然,父亲的死依然没有得到原谅与同情。他的死是无辜而徒劳的。留给沈 阳的不止是童年时期的一曲失望,更是岁月成长累积的伤害。 我的失望自此开始,注定漫漫无边。沈阳说。 父亲的死同时更加印证了贪污一说。一些街坊邻居不让自己的孩子接触沈阳, 也不与他母亲说话。外界无形之中形成一股强大的阵营将他们母子封杀。 在学校,沈阳周围的同学朋友陆续知道他家的消息。他们对他的孤立与歧视 比以前更甚。沈阳一切小心翼翼,不容自己出差错。 一次期中考试,沈阳在考试途中笔芯恰好没有水墨。他想找谁借,但又不敢 左顾右盼。旁边的一位女同学看到他的窘境,掏出笔来示意让他接。起初他不愿, 可考试时间分秒必争。他只好伸手出去。不料被老师发现误为舞弊行为,当场收 缴了沈阳的试卷。当时那女孩并无为他辩解之意,只顾自己埋头做题。考试完毕, 女孩找到老师要求把事情澄清,没想到老师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他考不考都一 样!沈阳顿时只觉心灰意冷,恍恍惚惚上完其余的课孤单回家。放学时候,女孩 向沈阳道歉。可沈阳怎么看她都觉得她是与老师串通好一起欺负自己的,恶言相 加终于气走了女孩。他突然有种报仇得逞的快感。 升至初中,沈阳在一所乡镇学校继续读书。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他觉得自己 可以得到一片新的安宁,或者与陌生的人重新成为朋友。可是乡下的孩子似乎并 没有接受他这个来自县城的同学,他们对他自始有种天然的防御心理。他们在私 地下达成同盟,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很多农村人都固执地认为吃国家粮的城里人 是一贯的骄傲自满,看不起乡下人。 沈阳在乡下读书远离母亲感到孤单。无意间,他认识了在中学附近开摩托出 租的一些" 社会上的人" 。彼此年纪相差不大。几次交谈下来,大家便成了" 好 朋友" 。他们带沈阳去镇上的饭店吃夜宵,教他打牌,进电游室玩游戏,一起看 黄色录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