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们到了西单,时间是五点整。 在西单商场,小六子买了一把保险刀片。他把刀片掰断。 留了很小的一片儿含在嘴里。车上人挤人,又都穿得少,露皮露肉的,刀片如 果拿在手上,没准就得拉着谁。 来了两趟车,放了过去。第三趟车进站时正好五点半。 他们从中门上了车,车到灵境胡同时,中组部机关下班的人群刚好挤满了车站。 他一上车就被小六子盯上了,除了他,别的人全部没戏,不是没钱的,就是有 两个钱,但却像护命似的护得紧紧的。只有这个四十多岁的干部,你看他那个样子, 一看就知道是个挣钱不管家的主儿。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人造革小提兜,有提手不 用,而是用手掐着拉锁口,里面准有怕丢的东西。 六子贴近他的身边,从嘴里取出刀片,麻利的割开提兜的底部,然后把手从破 口处伸进去。 提兜里的东西不多,都是大件。眼镜盒,笔记本,玻璃水杯什么的,还有一把 折扇。有了!一个厚纸信封,错不了,里面都是五元的大票,厚厚的一叠,有小二 十张! 他开始工作。这是个细活,急不得。六子的两眼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但心 思都集中在这两个指头尖上。首先得理顺那些东西的位置,该出来的一定要出来, 不该出来的绝不能动。当务之急是让信封和眼镜盒倒个位置,换到下面来。 一个手指头把眼镜盒往上顶,另一个指头引导信封往下走。 千万别着急,一点一点地往下蹭,行,成了;接着是让信封滴出提兜底部的破 口……停一下,不能再动!车到站了,是西四。 车启动挺猛的,把那主儿闹了个趔趄,身子直往后仰,退了两大步。六子也只 能随着他往后倒脚。身子紧贴着身子,手还在提兜里,紧紧捏着那个宝贝信封。 糟,他把提兜换到右手了,六子的上身随着提包往右一歪,手指顺势抽了出来。 没辙,六子也得换干活的手了,好在两只手都练过。 六子用衣襟掩护着左手,两个指头又摸索着伸进提兜。 倒霉,那把破纸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滑了下来,扇子头正好卡在破口处。而信 封就在扇子旁边,一个角已经露了头,六子用劲拉了一下信封,不成,破口太小, 又被扇子挡住了一大半,出不来。六子急得出了一身汗,半天的活算是白练了。这 不,已经到了护国寺,下站就是新街口。 钱惠估摸着六子遇到了麻烦,挤过来准备搭一手。六子一个眼神儿,她已经知 道了自己应该干什么。趁着有人下车的空儿,她和六子换了位置,朝那主儿嫣然一 笑,两团软软的胸脯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膀子上。那主儿也回报了一个笑脸,身子 不再乱动。 六子的左手从他们两个人之间伸进去,工作起来便当多了。他神色坦然,两眼 定定地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底下,五个手指头却在拼命用力,一点一点地把破口咧大。 先让扇子走出来。接住信封,然后再把扇子慢慢地顺回去,让它挡住破口。要 不然的话,提兜里的东西都会哗啦掉出来。 活干完了,钱到手了,六子突然慌乱害怕起来,仿佛手里紧握着一颗已经冒了 烟的炸弹。心跳得突突的,全车人都能听见;眼睛也找不到地方放了,看什么地方 都不自然,让人起疑。 车怎么还不到站呢?快点呀! 车终于停了,但并没有到站,是红灯。六子全身瘫软,快支持不住了。 车到站,车门慢慢地打开了。六子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如果他稍微留意一下站名的话,他是绝不会急于下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