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王星敏不吃、不喝、不哭,只是看书和睡觉,三天了。第四天,崔援朝来看她, 发现她瘦下去一圈儿。 崔援朝似乎也瘦了,眼窝儿黑黑的。刚一进门,她就哭了。 “星敏,我家也被抄了。昨天晚上,机关造反派来了好多人,整整折腾了一宿。” “是吗?你爸爸不是革命的老干部吗?怎么也被革了命?”王星敏从床上坐起 来,淡淡地问。 “他现在是走资派、修正主义分子,已经被隔离审查了。” 崔援朝抹了抹眼泪,坐在椅子上。 王星敏给她倒了杯水,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什么可说的。 过了一会儿,崔援朝没话找话地问:“他们把我父亲的笔记本都拿走了。有几 十本,是他参加革命几十年的工作纪录。” 王星敏看着崔援朝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你没想办法做出交换吗?” “用什么去交换?这怎么可能呢?”崔援朝不解地问。 “用你们高干子女的傲慢!”王星敏站起身来,把脸转向窗外。“造反派没有 逼着你脱光衣服吗?当着许多男人和女人的面?其实,你的裸体应该更好看,更有 交换价值,金枝玉叶嘛!”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又接着说:“你们在抄我家 的时候,逼着我这样做,我遵命了,就为了一些字画,一些打算献给国家的字画!” 她的眼眶里溢满泪水,她把脸仰起,尽量不让泪水流下来。“我真不明白,这 到底是为了什么?” “星敏,你就别说了。我已被红卫兵总部除名了。现在,咱们是一样的人了。” “一样?怎么可能呢?”王星敏冷笑了一声,“我想了三天,想明白了一个道 理。你们逼着我那样做,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出自于很深的、很强烈的阶级意识。 我们都是和共和国一同出生一同长大的,但是在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一条鸿沟。 这条沟,是上一辈人留下的。我们这一代人,很难填平它。“ 又坐了一会儿,崔援朝要走了。临走前,她说:“陈北疆可能还要带着人来, 也许,就在今天晚上。星敏,你躲一躲吧!” “我不躲。衣服都被扒光过了,我还怕什么?还能开膛破肚地看看我吗?” 有人敲门。顺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