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陈北疆去了王星敏家三次。道歉、交朋友、聊天。 每次去,她都看见王星敏在读外语、做数学题。这让她既不解,又妒忌。内心 里,还有几分恐惧。 “对当前的形势,你怎么看,星敏?” “看不清楚。上海夺了权,全国各地都在夺权,而且是几派互相争夺权力,也 闹不清哪一派到底代表了谁。”王星敏说。 “是造反派要夺共产党的权。” “怎么可能呢?党中央不是号召人们起来造反,夺走资派的权吗?” “这在这个问题上,老头子不能代表共产党,中央文革更不是共产党。”陈北 疆直率地说。 王星敏看了陈北疆一眼,淡淡地说:“只有你们这些干部子弟才敢说这些话。” “为什么?” “皇亲国戚,贵胄金枝。再胡说八道,也还是自己人。” 陈北疆无话可说了。沉吟了一会儿,她又问:“星敏,你对中国以后的发展形 势怎么看?” 王星敏叹了口气,说:“中国那么大,又那么穷。人口众多,文化水平却很低, 农民中的大部分是文盲。要是鼓励他们都去造反而又没有正确的引导,国家就完了。 中国的今后,恐怕还是要致力于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 “政治问题不解决,一切都谈不到。”陈北疆说,“星敏,你很有头脑,不过, 好像你对政治不感兴趣?” 王星敏摇摇头,说:“没兴趣。贫困的土地上只能产生贫困的政治。” 一陈北疆惊呆了,她一把抓住王星敏的手,兴奋地说:“星敏,你的看法和我 的结论完全一致。我也认为,造反,也就是政治上的极端民主化,对中国是极为有 害的。群氓造反会是个什么局面呢?”她说着,搂住王星敏的脖子,亲昵地在她脸 上吻了一下,“星敏,你以后打算干些什么?” 王星敏挣开陈北疆的搂抱,看了看堆在桌面上的书本,轻声说:“教育农民。” “教育农民?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个怪念头?” “黄土高原、太行山、大寨。” 她太可怕了,有头脑、有意志,还长得这么美丽。分手时,陈北疆紧紧握着王 星敏的手,默默地想:这是一个危险的,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一旦她得到了适 宜的时机,她将是无敌的。 必须在这之前,毁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