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南城,除了边亚军以外,所有的玩儿主都怕贵福三分。这还不是因为他心黑 手狠,打架不要命。别人怕就怕他那种死缠烂打、混蛋无赖的泼皮劲儿。 贵福还是个出了名的孝子。母亲十七岁怀着贵福的时候就守了寡。父亲被政府 枪毙时定的罪名是恶霸地主。却一个大钱也没给母子俩留下。母亲靠着长年累月地 糊纸盒和暗地里勾搭着几个相好的把贵福拉扯大。 十一岁的时候贵福学会了偷钱包。他要用自己的手来养活母亲。那是一天夜里, 贵福一觉醒来后,发现母亲的被窝里多了个人,一个男人。他拉开灯,一把扯起了 母亲的被子。什么都看见了。 贵福大病一场,发烧、说胡话,差点儿死掉。母亲流着眼泪向他发誓,以后再 也不找野男人了,贵福才慢慢地好起来。 后来,母亲笑着对他说,妈才二十多岁,也不能没个男人呀! 我就是你的男人,我挣钱养活你。 就这样,他学会了偷钱包。十三岁时进了少年犯管教所,十五岁出来以后还偷。 不仅是偷,而且还要抢。在街上只要碰上佛爷,也不管是谁家的兄弟,非洗光扒净 不放走。 于是,母子俩攒下不少钱;于是,贵福也就犯了众怒。 一天晚上,五六个有名有姓的玩主把他狠揍了一顿以后。 把他带到丰台马家堡附近的铁道上。 一个名叫连升的玩儿主抓着贵福的头发把他按倒在铁轨上。远方,一列火车正 轰鸣着急驰过来。铁轨微微在颤动着。 “贵福,你小子要是再不告饶,今天就让你舔舔火车轮子。”连升狠狠地说。 贵福仰在铁轨上,眼睛、鼻子、嘴和耳朵都往外消血。他喘了口粗气,闭上眼, 右手腕悄悄往上翻,抓住了连升的袖口。 火车越来越近,只有几十米了。 ‘你小子到底告饶不告做叫声大哥也行!“连升有些慌,”你叫呀!快点儿叫 呀!“他一边急促地喊着,一边松开手想往路基下面跑。 贵福脚底下一蹬,右手猛地一执,一下子就把连升拉倒在铁轨上,头并头地趴 在贵福的身旁。 火车没减速,山一般地向他们撞过来。 别的玩儿主赶紧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拉下路基。 火车掠着贵福的头皮驶过去了。 贵福擦擦脸上的血,扫了惊魂未定的玩儿主们一眼,说了声“后会有期”,一 瘸一拐地走了。 连升昏了过去,好半天也没醒过来。以后,他就洗手不干了。 另外几个玩儿主后来都托人给贵福送了礼,事情才算了结。 贵福怕边亚军。因为边亚军比他更黑、更狠。 有一次,他抢了一个小佛爷的二十元钱以后,又把小佛爷打了个死去活来。临 了,他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对准佛爷的眼珠子,说:“今晚,叫你妈来见我。她要是 敢不来,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叫我姐姐来,行吗?” “不行,福大爷就要你妈!” 从懂得了女人是怎么回事开始,贵福就渴望在别的孩子的母亲身上发泄自己。 因为他亲眼看见过自己的母亲是怎样被男人搂抱着、压在身下的。现在,他也是男 人了,他必须把别人的母亲压在身下,才能泄去自己的积愤。 晚上,来见贵福的是边亚军。 “贵福,两条道几任你选。一条道地,明天晚上跟我到永定河河滩去,我已经 给你刨好坑地了。以后,我替你养活你妈,当你妈的是男人;第二条道儿,要是你 敢不去河滩,我让你三天之内死在家门口,还要找人把你妈轮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边亚军笑着走了。 第二天晚上,贵福没敢去河滩,一对一地单打独斗,他不是边亚军的对手。而 且他很清楚,在那荒无人迹的乱石滩上,边亚军真敢一刀把他宰了,埋在石堆底下。 凌晨四点钟,边亚军冻得哆哆嗦嗦地从河滩回来时,发现家门口跪着两个人。 贵福和他的母亲。 贵福朝边亚军磕了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说,双手举起了一沓钱。他母亲则在一 旁不住地磕头,哭着求达亚军高抬贵手。 边亚军把他们扶起来,让进屋里。 从此,贵福成了边亚军的死党,在南城的玩儿主中更加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被人称为活阎王。 但是,活阎王也有遇上真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