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连黑子大哥都怵三分的顺子,竞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刺了一刀,这使老二激动不 已。 腰里经常掖着刮刀、匕首,但真正地动刀伤人,这还是第一次。老二清楚地记 得,当刀尖刺透皮肉,往人体深处切割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 感从指尖一直传遍全身,这一瞬间,使他成熟了,强大了,使他成为真正的男人。 当晚,他们在一个小佛爷的家里痛饮了一顿,以庆祝胜利。酒后,老二无困意, 他握着一把大号的刮刀。带着几个弟兄沿着后海沿岸巡视着。他雄心勃勃,豪情满 怀,似乎自己已成为天下的主宰。 三福爬上街灯的灯竿,再从灯竿上跨上墙头,然后沿着墙头走了七八米。墙下, 是一间自搭的茅厕。当他从茅厕顶上下到院子里时,一块瓦片也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瓦片掉在地面摔成两半,发出很响的声音,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院里的住户 们没有被惊动。夜太深了。 大丫头家住在西屋,屋内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显然,那老浑蛋还没睡,正在 干那事儿。三福胸中的那股邪火,腾地一下又胀满了。他掏出菜刀,轻步走到屋门 前,正要破门而人时,从纸糊的窗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你还有完没有?折腾得人家一宿都没睡。”这是大丫头娘的声音。 “我不折腾你折腾谁去?你要是不把那小娼妇给我找回来,我天天折腾你,折 腾死你!”这是那个老浑蛋。 “你不是人,是牲口!” “人都是牲口。” 接着是一阵无声的厮打、翻滚,间或有一两句对骂声。 老狗!三福暗骂了一句,向院门走去。临出院门时,他拾起一块青砖,用力砸 向那扇窗户,窗棂被击得粉碎。 住户们还是没有被惊动,或许,他们是被惊呆了? 但是,大丫头,你到底在哪儿呢?难道,你真的去寻了死? 三福胸中的邪火熄灭了,眼泪却不断地涌出来。大丫头,如果你死了,我也绝 不活下去。 天快亮的时候,老二有点儿困了,他带着弟兄们打算到后海南沿的一个小佛爷 家去睡觉。刚走到柳树林子的边上,忽然听到海边上传来了一阵阵嘤嘤的哭泣声。 他一挥手,带着兄弟们围了上去。 三福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大丫头,他盲目地向后海方向走去。刚走出胡同口, 就看见一个人正在街灯下痴痴地望着自己。 大丫头! 三福扑过去抱紧大丫头,两个人哭成一团。大丫头浑身都被露水和泪水打湿了。 冻得瑟瑟发抖。她拼命搂紧三福,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儿来找你呢? 都不知道,也许是心的指引? 哭够了,他们决定,分着把大丫头带在身上的那瓶敌敌畏喝了,一起去死。天 快亮了,不能到远处去了,就在后海边上去死吧!他们是在这被称为海的水边出生 的、长大的,那么也就死在这里吧!出生的时候,他们是单独地来到人间的;死的 时候,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 在海边,又紧紧地抱着哭了一阵。摸出药瓶子,正准备喝下去的,几条黑影已 经紧紧把他们围住了。 一块砖头重重在砸在三福的脑袋上,在昏迷过去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见了大 丫头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