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回去了(3)
“得,这下你们三个踏实了,”王姗姗发愁地看着床上的边防团长,“他还在
住院呢,醉成这个样子,他还怎么回病房呀?”
病号夜不归宿是严重的违规,要是换了别人,第二天就得让人轰出院。钱国庆
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给王姗姗添大麻烦了。经过商议,由江小玲和孙力留
下来照看边防团长,钱国庆陪王姗姗去住院病房,给边防团长住院科室的值班护士
请个假。路上,钱国庆诚恳地向王姗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说自己没想到边防团
长这么不胜酒力……王姗姗淡淡地说,“你算了吧,他就是再有多大量也经不住你
们几个合伙这么折腾他一人。要不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我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的。”钱国庆不再说什么了,他明白王姗姗是个聪明人,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儿花花
肠子她一眼就能看透。“国庆,我发现你这次休假回来变化挺大的,”王姗姗接着
说,“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我是感觉到了,你变得比以前更狭隘了。其
实你没有必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成见,他是个老实人。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他虽然不
那么聪明,但他憨厚、朴实,心胸宽阔,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他心脏本来就不好,
你们这么灌他,也不怕他身体受不了?再说,他一开始对你是很友善的,尽管他知
道我们俩曾经的关系,但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始终用豁达、善意的心
态来对待这一切……”王姗姗的这些话让钱国庆有些不爱听了,他觉得王姗姗把问
题想得太复杂了,虽说他对这位边防团长没有什么好感,但也绝没有包藏祸心,今
天事情完全是属于酒桌上常见的即兴发挥,也是为了给江小玲和孙力讨回一个“公
道”罢了。现在既然王姗姗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
下,他打断了王姗姗的话,说,“你误会了,我没那么恶毒。我只是想着给大家找
个台阶下。你男朋友那句玩笑开得孙力和江小玲当时就蔫了。我就是想把气氛缓和
一下,再说这种游戏咱们以前不也玩过吗?既然你知道他酒量不大,那你早就应该
让大家别玩了呀……”“算了吧,你也不用解释了,”王姗姗停下脚步,用一种冷
漠的眼光看着钱国庆说,“你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他也不是在开玩笑,他就是一时
的糊涂,没有要故意伤害谁的意思。可你们几个呢,不依不饶地非得给人灌趴下,
好看他的笑话。你说你们这么做有意思吗?”
钱国庆没想到王姗姗会这么严肃地跟自己谈话。在他的记忆里,这好像还是第
一次。他有些懵了,他不能理解王姗姗为什么就认定他是恶意要伤害边防团长呢?
更让他难过的是王姗姗根本就不愿相信自己的解释。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生硬地
说:“我说过了,我没有故意要伤害你那位男朋友的祸心。大家一起喝酒,总是难
免有喝醉的,况且一个大男人喝醉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没人看他的笑话,
你干嘛生这么大气呀?”
“我生气了吗?”王姗姗冷冷地说,“他心脏不好,还在住院,你们不是不知
道!”
“不就是一般的心律不齐吗?!”这话是孙力前不久告诉过钱国庆的,他对王
姗姗的小题大做越发不能理解了,“在西藏呆时间长了谁没点儿毛病呀!再说你凭
什么就认定我要害他呢?!别说我跟他无冤无仇,就算我看不起他,我也犯不上要
害人呀……”
“你凭什么看不起他呀?!”王姗姗责问道。
“我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说我变了,变狭隘了,我看是你自己变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起他了?”王姗姗的异常表现让钱国庆委实受不了,他说,
“算了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完,钱国庆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他实在
忍受不了王姗姗对自己毫无道理的指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姗姗是什么时候,
又是为什么会变成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了呢?最让他伤心的是,他和王姗姗的友
谊很可能从此就这么了断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对那个边防团长有了一肚子
的怨气和不满。
孙力和江小玲临回内地休假的头一天晚上,双双拿着一条喜烟和一包喜糖来向
钱国庆告别。他们为那天晚上钱国庆和王姗姗因为边防团长醉酒而闹架的事情也感
到非常遗憾。孙力说他自己当时确实就是憋着坏,想把日巴的团长灌个半死,按道
理王姐应该骂他才对。江小玲也承认她就是想看团长的笑话,给自己出口气,但没
想到王姗姗会冲钱国庆发脾气。钱国庆安慰他们别再责备自己了,这两天他也想通
了,王姗姗心疼自己的男朋友乃人之常情,团长被灌得那么惨,她心里当然有气,
况且她和自己虽然不再是恋人了,但依旧还是很好的朋友,她冲他发脾气也是情有
可原的。话是这么说,但钱国庆心里明白,他和王姗姗之间很难再找回从前的友谊
和信任了。细细想来,王姗姗那天晚上偏激的行为确实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
仍然没有想明白,王姗姗为什么会这样?
孙力建议钱国庆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跟王姗姗谈谈,人一辈子交几个好朋友不容
易,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江小玲也认为这是一场误会,只要两
个人心平气和好好谈谈,应该不会把关系闹僵的。钱国庆嘴上答应说他也是这么想
的,但他心里清楚,鉴于王姗姗现在正处在和边防团长热恋的阶段,自己和王姗姗
之间的任何交往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算能够恢复从前的友谊,可又有什么
意义呢?他们总不能还像过去那样,彼此间常常坐在一起无话不谈吧。边防团长再
憨厚、再朴实、再豁达,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天跟过去
的恋人在一起倾诉心声吧。事到如此也许是件好事,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他和
王姗姗的这桌席早就只剩下残羹剩菜——也该散了。失落也好,遗憾也好,总会有
这么一天的。
孙力和江小玲走了以后,钱国庆打开电视,结果除了一句也听不懂的藏语新闻,
什么也没有,他只好关掉电视,随手抄起一本人体摄影胡乱翻看起来,奇怪的是今
夜那里面的裸体女人个个让他兴奋不已。那种久违的生理亢奋很快让他进入了胡思
乱想的状态,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总这样下去,一个二十八九的男人成天靠幻觉和想
象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实在有些荒唐可笑。还有一个让他困惑的问题,他已经很长
时间没有梦见过龚丽红了。自从在成都的那一夜后,龚丽红就再也没有光临过他的
梦境。他发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也渐渐淡漠了许多,他开始有了希望改变自己现状
的欲望,尽管这还只是出现在潜意识里的一种朦胧,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世
界发生了微妙、新颖的变化。
胡安川收到了钱国庆在山南写给他的那封信以后,难免有些失望,尽管这个结
果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为魏雯燕放弃了自己晚年应有的归宿感到惋惜,他
为自己不能为这个故事描绘出一个完满的结局而遗憾。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公
司所经营业务的过问没有从前那么细致了。家再大业再大,不如一个人的欲望大,
可他现在对金钱的欲望已经变得麻木了,他只在乎自己对每一笔业务的感觉,而不
计较利润的大小。随着他对利润的淡漠而使得他在商场上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合作者。
几个副手曾多次抱怨,如果再这么经营下去,公司就该变成慈善机构了。作为一个
别人眼里的暴发户,他在内心深处也时常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忧虑,他时刻都在
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跟其他那些暴发户们区分开来,他从不沉溺于追求那些花天酒地
的富贵和虚荣,也尽量不在生意场上为自己树敌,他认为自己天性就是如此。他一
直都在努力保持着自己精神和财富的平衡,他现在开始尝试着用非理性的感悟去对
待事业的发展,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境界超然的商人,就像指挥着一
支庞大的交响乐队的优秀指挥家,用意念和境界引领公司创造出最美妙的乐章。他
对自己这种被金钱和财富培育起来的高贵心态感到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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