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寻梨花白(91) 看来,我们人类在大自然的面前,还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呵!我们能用自 己的力量和智慧,建起一座座的高楼大厦,建起一座座现代化的城市,能将航天 飞机发射到太空,却改变不了天气的变化,抵挡不住一个区区的严寒隆冬——人 定胜天的殆愿,看来只是我们自己一相情愿的幻想罢了…… 这个冬天的寒冷,的确是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年。可现在想来,或许并不一定 是天冷,其实是我的心冷——或许心冷,才是真的冷。 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对我而言,是既寒冷,又不堪回首。 我还没来得及从魏欣和许凡的事情里抽身出来,好好地整理一番已有些不堪 重负的心思,稍微地放松、舒一口气。吴总突然辞职、突然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消 息,让我更觉得凌乱不堪。那种心灰意冷、应接不暇、分身乏术、回天无力的感 觉,好象洪水猛兽一般,直把我往墙角里逼。我似乎已真切地感触到了墙的冰冷 和无情。 如此说来,人生果真没有彩排,而生活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吴总辞职、而且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消息,是她自己打电话告诉我的。在短暂 的通话里,她对我说她已辞了职,就要走了。又说她要暂时地离开这个城市一段 时间。她说她是晚上八点半的飞机,要我无论如何送她一程。 接听这电话时,我正从许凡住院的市军医院往公司赶。接听了这电话后,我 再次绞尽脑汁找了些理由,向王副总请了个假,掉转车头直奔吴总的家。 路上,我把车子音响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什么,只等 着面对和承受,与她分离时那最后的一刻。可是,耳边那几近狂喊乱叫的音乐, 对我根本不起作用,就好象上学时讲台上的老师尽管一再地提高分贝,而台下的 学生依旧开着自己的小差。我的心不由自主、一次又一次、一程又一程地直往吴 总那里飞;往我们的往事里飞;往我们那香艳的一夜里飞——可那飞的过程,简 单、直接而且畅快,就象看一部没有埋伏的影片或小说。 到达时,吴总早已和小保姆相依为命地站在家门前,整装待发。她们的身前 身后,摆满了大箱小箱的行李,就像马上进行一场大逃亡。看到这一切的那个瞬 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寒冬腊月被正中下怀地浇了一盆冷水——我甚至看到 自己的心在冷水中急剧收缩,而那紧缩的表面上的水滴,随之一滴一滴地直往地 上落。 眼前的吴总,看上去消瘦而神色欠佳。她那张往日里能聚焦的脸,全没了光 彩,暗淡得就像一片煮熟了的白菜叶子。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尽管身着高 贵典雅的紫色雕皮大衣,却没能给她添加任何的神采。如若没有这身的好行头, 那她,极有可能被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人群,跟一个提着菜篮子上街买菜的家庭主 妇没什么两样,或者比她们还要惨——那些上街买菜的家庭主妇的脸上,至少还 洋溢着幸福美满的表情;而吴总的脸上,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种表情了。 这让我不觉更受打击, 心在那一刻,冰冷得就好象失足掉进了冰水混合的冰 窖——只觉得眼前的吴总,是这红尘里最可怜、最惹人同情的衰人。 车子停稳,吴总便抬手示意让我将后备箱打开。我极不情愿地打开后备箱, 跳下车,直奔到她的面前,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她的眼睛,三言两语地逼问道: " 姐,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走?" 她不敢看着我,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一边曲身提手提箱,一边回避什么似地 说道:" 小伟,什么都不要问了,好吗?" 她的避而不谈和躲躲闪闪,更是激发了我想知道事情原委的好奇心。我想都 没多想什么,便从她的手上抢过手提箱,横在她的面前,逼到她的眼前,咄咄地 追问道:" 姐,你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走? 你准备去哪里?" 这时,已将几个箱子放进了后备箱的小保姆,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准备从我 手中接过箱子。我有意无意地将她一把推搡在旁。吴总看着我的这个举动,又看 了一旁的小保姆一眼,受了刺激似地,有些不满,嗔怒地哀怨道:" 小伟,你这 是干什么?如果你不愿意送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自己打车……" 尽管我清楚,这只是吴总有意借机转变话题的小把戏。可我的心,在那一刻, 还是被深深地刺痛了,就如同被钢针冷不丁地在身上刺了一下一样。我甚至有些 怀疑,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不是我的吴姐?还是不是那个曾与我有过肌 肤之亲的女人?如果是,她怎能这么想、这么对我说话?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些偏激地夺过她的话头,绝情绝意道:" 姐,你既然要这么说,我宁愿 不去送你,宁愿让你永远地这么误会下去!" 这句话口气虽不重,但其中的分量, 却一点儿也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