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斗争终于拉开了帷幕 徐大地和潘喜林的酒喝得很晚,两个人唠得也非常投机。徐大地从播喜林那里 听到许多有价值的情况,他更后悔自己竟站在了群众的对立面。最后,他趁潘喜林 去外屋盛饭之机,拿出二百元钱压在自己的饭碗底下算做对大黄狗的补偿。饭后, 他让潘喜林引路将自己送到老支书家的院外两个人就告别了。 潘喜林回到家中,发现老伴正冲着灯影瞅钱。潘喜林好生奇怪,问钱是从哪里 来的?他的老伴回答说是从徐书记的碗底下发现的。潘喜林说那你瞅啥呀?没见过 钱哪?他的老伴说现在不是有假钱么?潘喜林骂了一句老伴不是人之后就倒头睡下 了。 徐大地在老支书家并没碰见老支书,听老支书老伴说老支书曾宪林让郑三给弄 走了,弄到哪儿她也不清楚。徐大地感到李林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他和李林之 间的斗争已经拉开了帐幕。 老支书确实是让郑三给弄走的,而且是秉承了李林的旨意弄到了市里老支书的 姑娘家。这个下岗的女工在接受了一大笔所谓护理费之后,信誓旦旦地向郑三表示 一定要将自己的老爹护理好,不让他回到村里乱说,实在不行,宁可送到精神病院 也在所不惜…… 田中田收了李林的一千元土地差价款之后,立时觉得自己变成了屯中的首富, 走路稍不加小心就顺拐。既然有钱了,就应该好好享受一番,经过再三斟酌,他决 意到“香香酒家”消费一把。于是,田中日便迈着鹅步走进了“香香酒家”。服务 员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有钱人”,并没表示出太大的恭敬,只是礼节性的问: “老爷子,您来点啥?” 田中田拉着长腔问:“你们这儿都有啥呀?” 服务员回答道:“挂面、手擀面、兰州神面;蒸饺、水饺、米饭。” 田中田晃着脑袋问:“还有啥?” 服务员好像才领会了眼前这位老农的真正意图:“‘粗粮啊?有玉米面大饼子, 高粱米水饭……” 田中田问:“你们老板呢?” 服务员说:“在里屋。” “叫她!”田中田有点颐指气使。 服务员强憋住笑:“姨呀,有客人叫你!” 漂白粉从里屋走出见是田中田,她根本就没把这个老农放在眼里,于是,话里 话外便充满了嘲讽:“哟,这不是田……咋称呼你呢?叫你田先生吧?” 田中日并不在乎:“叫啥都行。我说你这饭店不经营炒菜呀?” 漂白粉告诉田中田一个常识:“饭店不经营炒菜经营啥呀?” 田中田说:“那这小丫头咋一色向我介绍主食呢?” 漂白粉说:“服务员那是狗眼看人低,她就以为你吃不起炒菜呢?” 田中田说:“来两个炒菜,带肉的。酒也来瓶好酒!” 漂白粉好生奇怪:“不在自己儿子的饭店吃饭必是有点原因吧?”‘田中田: “换换口味。” “咱可说好,本饭店贵贱不赊。”漂白粉觉得田中田今儿个是不是神经短路了? 田中因很气派地掏出钱往桌上一拍:“挑一张去!看仔细喽,别说我这是假钱! 漂白粉惊喜地叫道:“老爷子,行啊! 田中田更会回答:“我揣的是个零头。” 这时李大可走了进来。 “先生,你走错门儿了吧?”漂白粉酸溜溜地问。 李大可说:“你不开门我都不带走错的。哎哟,这不是老田么?” 田中田立刻变得诚惶诚恐:“嘿嘿,李……李……” “你叫我大可也行,叫我大兄弟也中。碰的好不如碰的巧,总想去看看你就是 倒不出时间来。”李大可既平易又大度。 田中田声音低了八度:“正应该我去看看你。可是,我这一身… 李大可说:“哎呀,你说哪去了大哥!服务员,菜点没点呢?” 服务员说:“点俩了。” 李大可说:“再上个鱼,再上个鸡。今儿个咱老哥俩好好喝一场。” 田中田急忙说:“先头要那俩菜就不要了。” 李大可说:“该要还得要。大哥呀,老弟今儿个买单,谁让老弟是做买卖的了。” 漂白粉插了一句:“山场大啥牲口都有。” 李大可故意装糊涂地问:“你说什么?” 漂白粉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山场大啥牲口都有。” 李大可继续装他的糊涂:“这是向咱们推荐野味儿呢!好,一会儿我上厨房看 看。” 漂白粉一扭身进了里屋。 李大可对田中田说:“大哥你先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都有啥野味儿!” 李大可随漂白粉进屋。 田中回想人非非地坐着。 在香香酒家厨房,漂白粉别着个头背对李大可睹气地站在那里。 李大可走上前从后面很亲眼地掐了漂白粉一下。 漂白粉将身子一扭:“今后你少碰我!” 李大可并不恼:“行行行,你碰我行吧?秀娥,我还是那句话,你得理解我。” 漂白粉冷笑了一声:“我理解你,谁理解我呀?” 李大可口气温温地说:“你说谁理解你?你要能举出第二个比我还理解你的人 我李大可从今以后绝不再迈进这个大门!” 漂白粉说:“你能做出那个绝情事我说不出那个绝情话!” “你看你,那不是向你表态呢吗?这回给个面子行吧?”李大可的话说得很甜, 容不得漂白粉拒绝。 漂白粉笑了:“啥都得依着你……” 李大可长叹了一声:“还不都是为了儿子……” 天黑已经好多时辰了,因母把凉了的饭菜热了又热,依然不见田中田回来。田 小甜出去找了好几趟也没找到。田母又急又恨:“这老死鬼,他死哪儿去了呢?” 田小甜说:“饭菜都凉了。” 因母:“你饿你先吃。” 田小甜:“就咱这三口人,还能吃两拨?” 田母:“再热一遍吧。” 田小甜:“等我爹回来再热吧!” 田母:“死哪儿去了呢?” 田小甜:“妈,我给你提点意见。” 田母:“给妈提意见?这是要和妈平起平坐了! 田小甜撒娇说:“谁跟你平起平坐了?” 田母大度地:“说吧说吧。妈可不是那封建脑袋,平起平坐能咋的?我老闺女 比我高我才高兴呢! 田小甜说:“不是意见,是建议中吧?” 田母随声附和:“中!中!咋不中?妈老闺女说啥都中! 田小甜眉毛一挑:“妈,今后,你得给我爹点温暖。” 田母眼睛一瞪:“我咋不给他温暖了?他睡炕头,我睡炕梢。剩饭都我吃了, 饭菜凉了还给他热,这还不温暖?” 田小甜说:“这也算温暖。可是,在感情上还差点儿。” 因母说:“我跟他讲温暖,他起码得让我温暖起来吧……” 田小甜:“你们都一辈子了……” 叫女儿这一说,田母才想起和田中田夫妻的岁月:“可不是,都一辈子了!这 一辈子……咋过来的呢?” 田小甜问:“妈,我爹这么不好,那么不好,那你当初咋嫁给我爹了呢?” 因母叹了一口气:“那不是因为你老舅么?你姥爷你姥姥死的早,就扔下我们 姐俩。你老舅那时候小哇,也就六、七岁,妈再刚强,也得看看咱这条件哪……” 田小甜问:“你那时……心里没个人吗?” 因母嗔怪地:“你这丫头,查妈的历史呢?小甜呀,妈这一辈子,就品出一个 道理,两口子过日子过的是个啥呀?过的就是个心情。心情对撇子了,穷过富过一 样乐啊。心情不对撇子,过日子就是熬日子。丫头,熬,你懂么?” 田小甜说:“妈,你说这个我信,拿李林和潘大海比,李林聪不聪明?聪明, 而且绝对地聪明,可是他聪明的叫人害怕。潘大海穷可是穷——” 因母接上了话茬儿:“心情对撇子。” 小甜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这时潘大海背着田中田在一帮人吵吵巴火的簇拥下闯了进来。 田小甜一惊:“爹!” 因母问:“这是咋的了?” 村民程显贵说:“放炕上吧?” 村民王三起说:“不行!不行!放炕上不行,我摸了,太热。最好把他放仓房 去,放到粮食囤子里,来的快!” 村民程显贵说:“那还不把他冻死了。” 村民王三起说:“在山上都没冻死在屋里就能冻死?” 村民程显贵说:“放到哪儿呀?一会儿把潘大海给压死了。” 村民王三起说:“小甜,炕梢多铺点先让他缓缓。” 众人将田中田放到炕上。 因母焦急地问:“这是咋的了?这是咋的了呀?早上出去还好好的呢!” 村民程显贵说:“老嫂子,你别害怕,他没事儿,就是酒喝多了,醉的。” 因母问:“跟谁喝的?咋不看看他都啥岁数了还灌他?” 村民王三起说:“这个……你得问问潘大海。” 田小甜问:“潘大海,我爹是咋回事儿?” 潘大海说:“咋回事儿我也不知道。我从山上砍柴回来走到柞树岗子那儿就看 见大叔躺在那儿,他的鞋脱了,衣服也脱了,盖着衣服在睡觉。我好不容易帮他穿 上了衣服,把他背了回来,走到屯中又碰见了他们。” 村民程显贵说:“那是喝醉了,以为到家了呢!” 村民王三起说:“多亏这时候,要是冬天……” 村民程显贵说:“这时候也冷啊!” 村民王三起说:“你咋不说酒烧膛呢!” 因母恨恨地:“这人活的,咋这么没价钱。” 村民程显贵说:“老嫂子,你别埋怨他了。喝酒的人都这样,一会儿给他弄点 姜汤。 田母:“我给他弄个六呢! 村民王三起说:“这老田哪,吐人家潘大海一身。 因母:‘小甜,快给大海换换衣服! 田小甜这才发现活大海不知啥时候走了。 田小甜追到院外,终于追上了潘大海。她冲前边的潘大海吼道:“潘大海,你 给我站下! 潘大海站下了。 田小甜问:“就那么走了? 潘大海怔怔地:“那还咋走哇? 田小甜说:“来串门的走了还得打声招呼呢?你就这么走了? “都挺忙的……”潘大海又要准备走了。 田小甜说:“潘大海,你今儿个立了大功。把我爹给背回来了。 潘大海说:“碰见别人爹醉成那样,咱也不能看笑话呀! 田小甜扑地一下笑了:“可倒好心眼儿,别走了,我妈给你做饭呢! “不!我不饿!我真的不饿!”潘大海慌了。 田小甜问:“你怕啥呀? 潘大海掩饰地:“我没怕啥呀……” 田小甜直逼播大海:“你没怕啥你总躲着我。 潘大海默默无语地站在了那里。 田小甜说:“潘大海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心中没有我就趁早吱声,别扔把扫帚 占个碾子! 潘大海瞅了瞅田小甜。 田小甜命令道:“瞅啥?回屋吃饭去! “我……我真的不饿。”潘大海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田小甜又命令道:“不饿把衣服脱下来。 潘大海问:“我脱衣服干什么? 田小甜轻声说:“我爹吐你一身。 “不用,我回去自己洗洗算了。”潘大海反而裹紧了衣服。 田小甜说:“你以为我愿意侍候你是不是?你这人。 说着,田小甜硬性替潘大海解下上衣纽扣,潘大海顺从地脱下外衣。 田小甜说:“你脸上好像挺烧。 潘大海回答说:“不烧哇! “你看看我脸。”田小甜猛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潘大海的脸上,顺势又亲了一 下。然后抱着衣服跑回去了。 潘大海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停地在摸自己的脸:“可不有点烧咋的田母轻轻地给 在炕上呼呼大睡的田中田盖上了双脚,嘴硬心软地说:”咋不冻死他!冻死他我就 省心了。这丢人让他丢的。“ 田小甜说:“妈,给我爹找件干净衣服,我一齐给他洗喽!” 田母和田小甜一边给田中日脱衣服一边说:“你还说让我给他点温暖。这不给 他都这样呢,这要给还不得上天哪?多亏人潘大海了,他这是拣回一条命。” 田小甜忽然发现了情况:“妈,我爹这兜里咋揣这么多钱呢?” 田母也开始惊讶了:“钱?我也没给他钱哪?” 田小甜:“你看看,呀,一千!” “一千?那是哪来的呢?”田母的心里划开了魂儿。 徐大地明显感到在永平修路的问题上自己钻进了李林设计的圈套之中。按照惯 例,徐大地马上会采取行动将李林拿下。可是,他面对的不仅仅是李林,因为李林 的父亲是李大可,李大可的身后站着的是王英,甚至是李清泉。这就不能不让他有 点犯难。 正在他憋在办公室里想不出好办法的时候,机会还真的来了。华乡长拿了一份 文件来向他请示:“徐书记,有个事儿需要商量一下。” “你说。” “县政府有个通知,要组织各乡镇的乡镇长以及有代表性的一名村级干部去外 地考察如何调整农业种植。” 徐大地说:“这是好事儿,也是正事儿。得几天?” 华乡长答道:“一周吧。” 徐大地说:“行行行。是应该组织人到外边多看看。” 华乡长问:“你看村级干部派谁去合适?” 徐大地大度地说:“你定。你定谁是谁。当然得挑骨干。” 华乡长试探地问:“还是你定吧!” “咱俩还用玩诸葛亮和周瑜火烧赤壁的游戏么?”徐大地笑吟吟地向华乡长。 华乡长说:“这毕竟只有一个名额。” 徐大地说:“就一个咱们才挑优秀的呢!” 华乡长与其说是试探,还不如说是硬性推荐:“让李林去怎么样?” 徐大地拍手大笑道:“管说咱俩干的合手,我想啥你就想啥,这上哪儿不合手 去?” 华乡长也笑了:“那我就让老丁通知他做准备。” 徐大地问:“啥时候走?” “明天。” 徐大地说:“有个事儿咱俩先沟通一下,永平的班子现在缺腿,我想让李林暂 时先代理一下村支书的职务。” 华乡长说:“那小子是个苗子,没问题。” 徐大地说:“选干部真得选准。选偏了,就可能出现表扬了溜须拍马的,提拔 了指鹿为马的,冷落了当牛做马的,整治了单枪匹马的。归终咋样啊?老百姓骂你, 上级批评你,整不好他再给你捅个漏子,闹个领导失察失职,好容易戴到脑袋上的 这顶乌纱帽没了,你说冤不冤?” “咱们这套干部当的真没意思,纯粹是豆饼官上挤下压的。”华乡长说出了心 中的苦闷。 徐大地说:“都一样。当官这玩艺就跟跳高运动员似的,你咋跳的高也有跳不 过去的时候。你跳不过去人家跳过去的就压着你呗,那你还说啥呀?除非你不当这 运动员。” “跳了这么多年,才跳了个小乡长。”华乡长的话里带着牢骚。 徐大地说:“那啥也不怪,就怪场地了。如果咱们跳高的场地在市里,在省里, 在北京,就凭咱们这个素质,跳个处长甚至司局长好像问题不大,那地方起点高哇。 咱这场地就不行了,你得先参加农运会、工运会,跟咱们永平接近的好手有的是, 出成绩它就难呗!” 华乡长服了:“你这比方挺好。” 徐大地说:“伙计,知足者长乐吧。咱们整到这一步正经不简单了。因此就得 加倍努力,加倍细心,省得被组织上淘汰出局。” 华乡长表示赞同:“真是这样。那,我明天就走了。” 徐大地:“辛苦了。一路顺风!” 打发走了华乡长和李林,徐大地立刻赶到县交通局去见王英。一见面,徐大地 便向王英通报了让李林出任代理支书的好消息。王英听后,自然高兴,然后笑吟吟 地问:“大地,你不是拿李林这个代理支书作为条件和我交换的吧?” 徐大地说:“大姐,你要是真那么认为的,我啥话不说马上走人!” 王英急拦:“别别,大姐是跟你开了一句玩笑。” 徐大地就势又坐了下来:“大姐这玩笑开的也够水平,让人感到既轻松又沉重。” 王英说:“大地,跟你说点正经事吧。我是交通局局长,这个你承认吧?” 徐大地感到很奇怪:“县人大任命,组织部有文儿,别说是我呀,谁他都得承 认哪?” 王英很正经地说:“可是有人不把我看成是局长,而是看成县委书记的老婆。 这个事儿,你咋看的?” 徐大地也开始变得正经起来:“我是这么看的,在家,你是清泉书记的爱人, 在外,你是交通局局长。” 王英说:“不管怎么说,我都逃脱不了是县委书记的老婆。给别人做老婆,那 是表明在家庭的身份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是给领导做老婆就好像变成了一种职 务,而且级别还不低,这个你得承认吧?” 徐大地很狡猾地笑了:“大姐,我是个男的,没有那方面的体验。” 王英说:“大地啊,我看问题可能比较极端,但我始终坚持我的看法有道理。 都在说,也都在提倡领导干部的配偶不参政,叫我看,没有几个不参政的。两个人 离心离德者除外。你说,平常老百姓的老婆可以和自己的男人接乎生活上的事儿、 机关单位的事,领导干部的老婆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别人我不知道,我,挺关心清 泉的工作。比如,有时议论到你了,他不让我参政我也得参政……” 徐大地急忙表示感谢:“让领导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的脑细胞,真是罪过。” 王英说:“只要你在领导那里挂号了,怎么干,前途都一片光明。” 徐大地警觉地问:“大姐,好像你还有话……” 王英顿了顿:“我跟你明说了吧,那条路,你修与不修,都影响不了你的进步。 而且你最好的选择是不修。” 徐大地问:“为什么?” 王英说:“我听说农民为了反对修路曾经要集体上访?” “是有这么回事儿。”徐大地一边承认有这么回事一边承认王英的消息来得这 么快。 王英说:“安定团结、保持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清泉最怕的就是集体 上访,省市领导最头疼的也是这件事儿。” 徐大地辩解说:“农民上访不是反对修路,是反对那条路的路线。由于我们的 工作不细,那条路线多占了不少农田,而且还舍近求远。我找你,就是让你给我派 几个科技人员去,好好的勘测一下,规划一下。” 王英语重心长地说:“好事一定要办好。好事办不好就兴许是坏事儿。” 徐大地说:“我跟清泉书记汇报了很多次,他很支持我。” 王英问:“他怎么没跟我说?” 徐大地问:“可能忘汇报了吧?” 王英又叫了一板:“群众的思想真通了?” 徐大地说:“大姐,他们要不通我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他们再上访,我那不是 自己配药自己吃吗?放省心不省心那是何苦呢?” 王英放心了:“啊!是这么回事。你什么时候需要人?” 徐大地:“现在。” 王英说:“明天我就给你派过去。” 徐大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醉鬼田中田终于醒了。他使劲儿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忽 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你们谁给我洗衣服了?” 田母反驳道:“给你洗衣服还洗出错来了?” 田小甜说:“爹,我给你洗的。爹,今后你可少喝酒吧,多危险。 田中田急切地问:“小甜,你洗衣服没翻翻兜哇? 田小甜轻松地说:“翻了。 田中田问:“那钱呢? 田母说:“啥钱哪? 田中田不得不说了:“我兜里有一千块钱哪! “我正要问你呢,你从哪儿来那么多钱?”因母的双眼直盯着田中田。 “从哪来的?从哪儿来它也不是抢的。快给我。”田中田打着马虎眼。 田小甜说:“爹,你揣那么多钱于啥呀?现在啥人都有,你不怕出事儿呀? 田母不依不挠地追问:“我没问你呀?你那儿钱是从哪儿来的? 田中因索性撒起了谎:“借的。 “从哪儿借的?你借钱干啥?”田母一追到底。 “你快给我吧!”田中田并不正面回答。 “你借钱干啥呀?是赌哇还是嫖哇?不得有个理由吗?”田母一定要问个水落 石出。 田中田赖赖叽叽地:“你看的这么紧我还敢赌敢嫖? “孩子在跟前你也不怕笑话?”田母责备完田中田也忍不住笑了。 田中田立刻轻松了许多:“那不是话赶话么。你不往出引我能往出说么? “那你借钱干啥吧?”因母问。 “我看现在养牛挺合适。”田中田决定将谎继续撒下去。 因母冷笑了一下:“养牛?养啥你都得养跑它,你能出那个苦大力?冲谁借的? 田中田:“李大可。” 因母:“你可真能借,怎么借到了他的名下?” 田中田说:“他请我吃饭,提起话就说到了这节。” 因母嘴一撇说:“人家做那么大个买卖请你吃饭,你请的人家吧?” “说你咋不信呢?不信你问问漂白粉?”田中田有点急了。 因母吃惊地:“漂白粉?你怎么和漂白粉搭葛上了?” “在她那饭店吃点饭就算搭葛上了?你可真有意思。”田中田根本就没当回事。 “牛咱不买了,钱咱还回去。”因母不容置疑地。 “不买就不买,你寻思我愿意挨累呢?”田中田耍起赖了。 因母嘲讽地说:“这钱在你兜里揣一天了,是不得给人家掏点利息呀?” “也就十块八块的。”田中田还硬挺着。 “那就再给你拿十块钱利息。还钱的时候别忘了谢谢人家。” “那还用你告诉吗?” 谢天谢地,那钱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而且还增加了十块!田中田心中不禁 一阵兴奋。 乡政府,副乡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孙冬正在副乡长办公室里往出倒腾东西,有几个人在走廊里游荡和观望,想上 前帮把手又怕伤了孙冬的面子。 徐大地夹包走了进来,游荡的人都躲进了各自的屋子。 徐大地经过副乡长办公室,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刻走了进去:“孙冬,搬家呀?” 孙冬苦笑了一下:“这都多住好几天了。” 徐大地问:“谁通知你搬家的?” 孙冬低着头说:“磨不推咱们还不会自转么。” 徐大地说:“你还在这屋办公。” “我?”孙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大地说:“副乡长给你兔了,把门口的牌子一搞就完了呗!在办公室办公, 你是正当防卫。把倒腾出去的在倒腾回来,完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孙冬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徐大地办公室。说实在的,他对眼前这个党委书记又恨 又惧。在他的观察中,徐大地不是个玩阴谋的人。 徐大地开门见山:“计划生育这个事儿是个很严肃的事,一票否决,这个你也 知道,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我不拿掉你,别人也得拿掉你,这是早晚不等的事儿, 希望你理解。” 孙冬急忙说:“理解,理解,我能不理解么。” 徐大地说:“不管你是真理解还是假理解,理解就好。我有一个同学,干得比 我快多了,五年以前就干到了副处,由于工作中的严重失职一橹到底变成了科员。 你说这小子咋样,从头干,现在又干到了副处。我说的这个人真人真姓,在市卫生 局当副局长,叫张坤。你知道我为啥给你讲这个吗?” 孙冬点了点头:“我明白。” 徐大地说:“人哪,就怕消沉。哎,你给我完成一件任务呗?” 孙冬问:“啥任务?” “交通局明天给咱们派几个技术员来勘测公路,咱得出一个带队的。” 孙冬说:“我能行么?” 徐大地说:“你正经能行。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我告诉你,我就全权交给你 了,啥事儿都不需要跟我请示,该拍板你就拍板!咋科学咋整,咋合理咋整。” 孙冬声音有点发抖:“徐书记……” “啥话你也别说了,快准备干活去吧!”徐大地不想让孙冬再感动下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谈话、简简单单的口头任命,孙冬对徐大地彻底地服了。 华乡长带走李林的目的是想给徐大地设置一个障碍:永平的路只能按原计划实 施。因为他知道,李林不在家,永平就是群龙无首。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徐大地比自 己棋高一着,等他和李林在外地听到郑三打来电话告诉他新的路线已经勘测完毕并 是由孙冬带队时,立刻对这次出门在外后悔不迭。李林在嘱咐了郑三如此这般以后 就和华乡长匆匆踏上了归程。 华乡长和李林回到乡里,徐大地详细地向二人讲解了新的公路设计图,同时任 命李林为筑路副总指挥。 李林觉得心中一阵苦涩。华乡长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林满腹惆怅地回到家中,第一个前来晋见的当然是郑三。李林问郑三在电话 里让他将原设计方案路基上的树砍了没砍时,郑三一脸的豪情回答说一棵没剩。李 林又告诉郑三一定想法将田中田兜中的一千元赢到手并且追加奖励。郑三自然高兴。 按照设计,郑三领几个人在田中田家前的村路上闲逛。果然,田中田从远处走 了过来。郑三等几个人立刻装做着急找人而又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自然逃不过田中田的眼睛:“忙啥呢爷们?” 郑三故作轻松地:“没忙啥,准备找个地方玩玩。不赢俩钱儿上哪喝酒去?” 田中田眼睛一亮,心里立即痒起来:“你们这不三缺一么?” 郑三说:“找呗。人有的是。” 田中田说:“我凑个数。” 郑三连声说:“不行不行。” 田中田问:“咋个不行?” 郑三说出了几个理由:“这一吧,你老爷子岁数太大,我们赢你于心不忍。这 二呢,玩就得动点输赢。你还是找那些个老头老太太看小牌儿吧,输赢不大,有个 十块八块的就能挺一大。 田中田对郑三小看自己很恼火:“耍钱场上没老少,什么岁数大小的?你小伙 呀主要是看我没钱,我拿出来给你亮亮! 田中田掏出钱亮给郑三。 郑三故意在坚持:“你有钱也不算你。 田中日追问道:“为啥不算我?” 郑三说:“还是那句话,于心不忍。” 田中田彻底上钩了:“你不是瞧不起我这老头子吗?我今儿个非得跟你争个输 赢不解。” 郑三显出非常无奈又有点照顾田中田似的对那两个伙伴说:“这老爷子,更犟! 走吧,上香香酒家。 在香香酒家,一场麻将终于开战了。几圈下来,田中田大汗淋漓,双手发抖, 乱了方寸。 田中田对站在身后给自己支招的漂白粉问:“打哪个呀?” 漂白粉用手点了点:“这个! 田中田疑问地:“可是生张啊。 漂白粉说:“我这都是瞎说,你自己定砣! 田中田打出一棵二条。 郑三把牌一推:“老爷子真是唐山炮校毕业的。 田中田双眼立刻木了。 郑三毫不客气:“算账! 田中田掏出最后的几张钱递过去:“缺五十,先欠着! 郑三大度地:“不要啦!散局儿!白磨手指头谁跟你扯这个。 田中田彻底傻啦:口袋中的一千零十块钱竟这么不禁输,一个不剩! 田中田家,因母正在抹着“描金大柜”,抹着掸瓶,抹着镜子。乡农电站邵站 长走了进来。 邵站长问;“这是老田家吧?” “对!对!您找谁呀?”田母很热情地说。 “我是乡农电站的,我姓邵。”邵站长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因母说:“啊,是来查电表的吧?走多少字儿我也不认识,你自己抄去吧!” 邵站长紧忙说:“我不是来抄电表的。” 因母说:“那就是来收电费的,上两天齐一回了。” “我也不是收电费的。大婶儿呀,我大叔没跟你说么?”邵站长又说。 因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啥事儿呀?” “我们俩有一笔账。”邵站长的话说得挺温和。 因母说:“我没听他说呀?没事儿,有账不怕重算,你跟大婶说说。” 邵站长问:“我不买你家一响地么?” 因母觉得有点可笑:“买我家一垧地?我们家全算上也没有一垧地呀,他咋能 卖给你一垧地呢?” 邵站长问:“大叔没跟你说么?” 田母觉得更可笑了,她甚至怀疑这个邵站长精神上是不是出了问题:“没有那 出戏,他跟我说啥呀?再说,地是庄稼人的命,他卖地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啊?” 邵站长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儿。他卖给我的地是村里的机动地。这回机动地 让乡里修公路划到里边了,按理说这买地的钱应该退给我。我先找到村上,李林说 钱可以退,但村委会负责退村委会那部分,个人的去向个人要。” 因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欠你多少钱哪?” “一千。” “啥时候的事儿呀?” “没几天”。 “啊!我听明白了。这么着,大婶一个是手头没钱,二也不是信不着你……” “行行行,搁谁都得这么办。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中。我哪天再来。” 邵站长走了。 因母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鬼……” 村路上,一个年青人把正在骑车的田小甜叫住,并告诉了田中回输钱的消息。 田小甜急急忙忙地回到家中,见到妈妈就问:“妈,我爹干啥去了? 因母说:“还钱去了。 “还什么钱去了? “去还借李大可那一千块钱去了。 “他是输钱去了!刚才有人告诉我他输了一千多! “啊?这下子可粘了,一枪两眼,刚才农电站有个姓邵的来要卖地款。 “卖地款?”田小甜不知从儿哪又冒出一笔卖地款…… 输了钱的田中田壮着胆子走进了自家院子,他庆幸多亏那笔钱天衣无缝,否则 ……他见老伴正在喂猪,急忙上前非常殷勤地:“我替你喂!” 田母瞅都不瞅他一眼:“我可不敢用你喂,再把猪吓出精神病吧! 田中田:“柴禾抱没抱呢?我去抱柴禾!” 田母冷冷地:“抱完了。” 田中田抱起扫帚:“我扫扫院子吧!” “这些小事儿还需要你干么?”因母一脸的鄙夷。 田中日讨好地:“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你不气我就算心疼了。你那钱……都还了?”田母决定再忍一忍。 “还了。”田中田回答得挺于脆。 “利息呢?”田母又问。 “他不要,让我硬塞到他兜里去了。”田中田的话说得很麻溜。 因母再也忍不住了:“塞谁兜去了?塞郑三兜去了吧?” 田中田脸刷的一下白了:“啥郑三兜哇?” “田中田,你别跟我撒谎撂屁儿了。农电站有个姓邵的今个来了,来干啥我不 说你也知道,钱咋还,你自己掂兑。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田母将喂猪的 勺子狠狠地摔在桶里,进屋去了。 田中田愣愣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