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自序:我是干什么的(1) 我是干什么的 在一篇文章里,我写道:“我也许就是一个艺人吧,在无边的夜里,在纷飞 的雪里,讨生活。”我承认,这种说法过于浪漫主义,没有任何实际操作的价值 ;但是,它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我自己承认不承认、喜欢不喜欢,在骨子 里,我具有艺人气质。 有一家报纸约我写专栏,我说:“不写相声行吗?”他们说:“最好写相声 相关的,要不您想写什么?”我说:“读史心得或者读诗笔记什么的?”他们说 :“那咱们以后再合作吧。” 我就立刻很不爽,真拿我当说相声的了! 偶尔,我会小迷惑一下,我到底算干吗的? 我现在对自己的描述是:以说相声出名,以文化人自居,以耍笔杆为美。 我曾经对自己的描述是:相声艺人、专栏作家、曲艺研究者、资深IT人。 我最早对自己的描述,也是现在网上最容易被搜到的是:徐德亮,北京大学 中文系毕业,相声艺人、曲艺研究家。与郭德纲共创京城相声第一品牌“德云社”。 被誉为曲艺界极传统与极现代结合的另类,“新文哏”相声的代表人物。做过编 辑,做过记者,做过策划,做过演员,做过编导,做过特约撰稿人,做过自由职 业者,搞过科研,写过小说,出过书,混迹于IT行业。 可见,越早的时候,我越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只想把自己吹得很牛—— 换句话说,越是才刚有点儿小名儿的时候,越是想给自己加上所有能加上的头衔, 去吓唬别人。 小时候,我可不这样。我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南城。熟悉北京的人都知道, 北京的南城是较穷较破,但生活气息浓重,而且是“北京味儿”最浓的一片地方。 在这里,我本来应该变成一个十足的“胡同串子”才对,但是天生性格有点内向, 让我从小到大,都只在心里过过当“胡同串子”的瘾,而表面上绝对都是好好学 习听老师话的好学生。 当好学生有很大的好处,就是能安心学习,少挨打挨骂,还知道上进,能上 好大学。只有在我是好学生而不是“胡同串子”的情况下,才会在高中三年那么 玩命——除了学习,放弃一切,包括健康——才最终考上了北大中文系,圆了这 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在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之后就生根发芽最后变得根深蒂固的 梦想。就算是在北京,要从南城考上北大,也绝非易事,我丝毫不掩饰我的自豪。 但是当好学生也有很大的坏处,就是太死板、不知变通、固执,而且少了很 多本应很多彩的生活经历——上大学的时候我给自己做过统计,从上初中以来, 曾经喜欢过三十多个女同学,但一个都没追到过。事实上我是大四的下半学期才 开始的人生第一次恋爱,还是我的那个初恋女友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迷 心窍主动追求的我。 现在回想一下,挺可乐的,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一直以自己不抽烟、不喝酒、 不玩牌为很了不得的优点。大一上半学期,第一次大着胆子约女孩吃饭,很“抖 机灵”地问人家:“你对抽烟怎么看呀?”在我心里,女孩子应该是很讨厌抽烟 的,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示我不抽烟这个优点。没想到人家说:“不反对。 不过我很瞧不起为了多活两年而不敢抽烟的人。” 咣当一声,那个头发乱蓬蓬穿着校服戴着厚厚的大眼镜的好学生,摔在了地 上。 当然,现在我也不觉得抽烟是好事,但每因劳累一根接一根地抽的时候,不 太会想到多抽一根烟少活两分钟这个科学论断。 当好学生的另一个坏处就是,对社会没了解,工作能力和交际能力都太差。 我上边列举的那些干过的事,往好了说,是经历丰富;往坏了说,就是干哪行都 干不好,只能不停地转行。 学相声我也是好学生,我从七八岁学相声开始,一直到前几年,从来都是老 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练就怎么练,没有偷懒,也没有发挥,所以说了一 二十年——还曾经号称过基本功扎实——基本没什么起色。 但没所谓,因为我一直拿相声当爱好。爱好嘛,就是兴趣,说好说坏,自己 高兴就好——从这个思想根源上说,我可是一丝一毫都不“专业”。有一段时间 我很排斥别人说我是说相声的,我称我自己是“八角鼓票友”。就算靠相声出了 点儿小名儿以后,我也还努力地推销自己其他方面的身份,什么所谓专栏作家、 资深IT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