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我与德云社的那些事儿(6) 之后我们又聊到了文学。我说,我现在等于是在原地转了一圈。虽然曾经认 为自己是商人了,可是最终发现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这种文人气质也许会更适 合我。我现在终于能把工作和生活在态度上分开了,不过为了说这句话,吃了很 多苦。而且现在觉得自己吧,都写不出东西来了。帮人写一篇吹捧自己的东西, 居然想不出什么词来,词语实在是太…… 说到这里我想了半天,还是死党替我说了出来:贫瘠。 对对,贫瘠。我哭啊,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揶揄。 我接着说:这样的话,这个语言就显得非常…… 说到这里,我无奈地又想了半天,还是死党替我说了出来:苍白。 对对,苍白。我又哭,说道:唉,昨天写东西的时候,写出来个“解构”还 高兴了半天,当年可是最讨厌这样的词了,结构啊解构啊,本体啊无意识啊,太 俗!可是现在,唉,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啊…… 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嘲笑。他给我定论:你就是不看书了闹的。 于是我知道,我不是纯正的商人,也不可能再是纯正的文人,也许我会是纯 正的艺人吧。在无边的夜里,在纷飞的雪里,讨生活。我心里的艺人生活是这样 的。 八 但是,我心里的相声艺术不应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是无冕之王口中的珠玑, 文学大师笔下的锦绣。上可以高台教化,德育万民;下可以针砭时弊,辅正除奸。 微微动口,引得万人齐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是那种最痛快淋漓的笑,使 人忘记了人生的悲伤,给心灵的伤口涂上一层奇异的药膏,平复从外到内的创伤 苦痛——对不起各位,我又开始过分的敏感与矫揉造作了。 艺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演戏,不想着控制住别人的 心灵和感情,于是不得不随时动用他们的手段与他们的艺术魅力。但控制了别人 的心灵,其实也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灵。被艺术的积习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灵,并 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过好在说相声的在艺术气之外,还有一层江 湖气。那是久闯江湖留下的刀疤——所以还能跳的出来。否则,唱戏的是疯子这 句话,在说相声的这里,真有其医理学的意义了。 相声这门艺术,可能真不值得我下这么大工夫去热爱。因为它根本达不到随 心所欲的幽默,它只是换饭吃的工具,它把我变成艺人。 北大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是自由主义的,只不过有的人掩饰的好,有的人自 控的好。王小波说,人只有一个世界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个诗意的世界。我渴 望得到我自己的诗意的世界,我希望改变现实世界无奈和无聊的现状。也许我曾 经把相声作为这个诗意世界的入口,现在看来是错了。相声没有给我诗意的世界, 而把我变成了艺人。而一旦选择了艺人这个身份,就永远失去了身上原来拥有的 诗人的气质。 浪漫是带不来笑声的,当你笑得高尚的时候,你一定看到了一个人生的缺陷 或无奈,最少也是阴差阳错或者求不可得;当你笑得猥琐的时候,一定享受着性 或者低俗的东西带来的快感。所以,一个以制造笑声为职业的人,一定是对人生 和世界的“那一面”看得很透的人。我是一个艺人,一个给自己跑龙套的人,会 跑一生一世,又不知道主角是谁。 北大出来个说相声的 一 很多人都称我是著名相声演员,其实我一直都希望做一个非职业相声演员。 这个说起来其实颇有渊源。我学相声,七八岁就开始学,学了二十多年了,这二 十多年里没有一天想过我要当专业的相声演员。因为什么呢?第一,我把相声当 成一种爱好,爱好和职业和工作不能搁在一起,很多人希望把爱好变成工作,这 其实恰恰是错的。因为爱好是你要付出的东西,比如我爱画画,得花钱买纸买笔, 这些付出我是心甘情愿的。京剧的票友攒一年的钱就为了唱一出戏,因为这是他 的爱好。但是如果拿这个当职业的话,拿这个挣钱,那完全是掉过来的。我一向 把相声当成爱好,有可能我说得不好,但是绝不能把它当成卖钱的东西,或者说 不能完全是卖钱的东西。那样就会完全迎合观众,甚至迎合一些低级趣味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