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我与德云社的那些事儿(16) 当时跟着这些老先生在庙会上演,现在想起来很苦,但是当时不觉得,自得 其乐。我记得我在庙会上一天说五段贯口。《八扇屏》说三番儿,都是整段儿的。 观众肯定是很欢迎,说得好谈不上,因为很小嘛。上去就是背死词,但自信心是 很强的。这种庙会撂地演出,上来一个人说一段,人一下去,呼啦一下人就散了。 因为人家冰天雪地的抱着小孩,扛着、背着的,站一会儿脚就木了,想溜达走了。 你上去得把人重新拢回来。我这小孩当时是占便宜了,大伙觉得新鲜,我往那一 站人就回来了,不像一般演员上去还得想办法怎么把观众聚过来。 北大毕业以后,我从事过很多职业,搞过科研,卖过保险,当过记者、编辑、 策划、IT……人们常说十年能出一个状元,但是十年未必出一个戏子,无非是两 点:从艺难,从艺要专。我从事过这么多职业,似乎也没有妨碍我把相声说好, 原因是我广博的从业经历极大地丰富了我的创作和表演。相声其实是说书,唱大 鼓也是说书。既然是说书无非就是“世态人情”这四个字,你怎么把相声说好了 呢?就是要有这个经历,有这个体会,能够理解它,能够影响它,让它也影响你, 这样才能把相声说好。 当年张寿臣先生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大家都熟悉《夜行记》,侯先生说的 好,天津的郭荣启先生也说,很火的一段,人家问张先生你怎么不说,张先生说 我都六十多了,也不会骑自行车,我说这段不像。多精辟啊——“不像”。这也 是我的体会。再比方说《托妻献子》,说得再好,大伙看着你不像朋友走了你跟 人家媳妇搞不正当关系的人,那说出来就不逗人。 还有就是你有没有这个生活,生活经验对创作相声和传统相声的二度创作都 有很大的影响。我自己的例子,我写《家庭论》,前面说谈恋爱的事效果非常好, 后面说成家以后,丈夫怎么怕媳妇、妻管严,效果就不好。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样? 后来德武跟我说:“你说不像,你没结婚呢,没这个生活体验。丈夫在家中不会 那么怕媳妇,不可能表现在脸上。”我一想对,后来我把这个节目改了。 相声界曾展开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反三俗”的运动,当时德云社也签字了, 但是很多人都说这个口号当初就是奔德云社来的。网友在争论,有人说相声的核 心是讽刺,而德云社的相声似在讽刺功能上已经没有了,是无聊的世俗相声、太 平相声。另一种观点,社会在发展,相声的三种形态——讽刺、歌颂、娱乐,其 功能都在产生变化。讽刺性的相声在弱化,歌颂的相声在退化,变成晚会相声、 比赛相声的代名词。而相声的娱乐功应该被放大,这是时代的需求决定的,人们 现在的生活压力太大了,听相声就是为了哈哈一笑放松一下,不要赋予那么多的 教化功能,喜欢品位去看芭蕾舞,要受教育去听报告,少拿相声说事。 其实“反三俗”这个问题,是党和国家对文艺的一种期望,不是针对相声的。 而当进德云社去签字也是为了表明我们这条阵线的观点,我觉得不应该针对某个 社团。 至于说相声的功能,我是这么看的——相声既没有讽刺功能也没有娱乐功能, 更没有所谓的歌颂功能。娱乐说白了是让大家乐,这是前提,不乐就不是相声。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谈是歌颂还是讽刺,那也不是功能,那是相声的附加值。就 像我们看小说一样,看小说是为了看讽刺,还是为了受教育?就是为了消遣。在 读文字的过程当中寻找对人性、对生活的感悟,我们关注的是这个。我们看金庸 先生的著作,别人说金先生您的武侠小说有什么意义呢,社会性的意义还是怎么 怎么样?金先生说我写小说就是为了好玩。所谓真善美,艺术是为了美,是追求 一种美的享受,一种感官上的……说刺激不太准,但是这个意思。很多后现代的 艺术,一些铁架子上面摆点白纸球就是艺术品。一个变型了的很扭曲的雕塑,说 明什么?其实就是一种对人生的感悟,任何人看这个觉得有感于心,或者孩子看 到觉得挺好玩的,这就够了。我们都说相声是一种艺术作品,艺术作品就不应该 有这些分类,讽刺的、批判的还是歌颂的,不应该。这种词汇本身是几十年以前 的,现在不应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