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9) 后边回帖如云,说是父母、爱人、孩子、宗教领袖、宠物的都有。我想了一 下,似乎到现在,我都只想到了我自己。 有点儿自私。不过我还是能自我解脱一下。他们可能都没那么切身地感受恐 惧吧。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我在网上又看到了一则小事:“……地震,快跑。 大家反应过来,一起开跑,我也跟在其中。走到楼道口,有一个女同事站住了, 我推她快跑,她却回身张望,等待。后来我才知道,她在等她男友——那一刻的 慌乱中,生死之际,莫名感动。” 我没话可说,继续看帖子了。 纪念王小波 说来惭愧得很,我是上大学以后才读王小波,上大二的时候,在旁边宿舍里 一位兄台的床上,扔着那本边页翻卷的《黄金时代》。那时候这个人已经离去了。 当然我读不读他和他离不离去,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可是我喜欢不喜欢他,和他 的是否离去似乎就有关系了。因为有一位很有独立见解的人说:为什么那么多人 喜欢王小波?不就因为他死了嘛!我对这种论点不敢苟同,但是当时又不知道怎 么反驳。 我不喜欢的论点还有一个,那是那本《黄金时代》的主人说的。当时似乎是 一个夏天,宿舍里燥热无比,那哥们光着上身在电脑前打游戏,我坐在他的床上, 翻看着他那本书。他叫了我几声,我没听见,于是他嘲笑我说:看黄书看得这么 上瘾。我认为我看的书不但不是黄书,而且很有可能非常伟大。虽然我只是想随 便翻看它一下,就像在书店里看到一本自己稍微有一点点关注的书一样,但这偶 然的翻看带给我的是无与伦比的阅读感受,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文字,从来没读过 这样的小说。那种感觉,就像从来没有游过冬泳的人,第一次在零下几度没结冰 的水边,脱去衣服,奋然入水时的那种感觉一样。是从头到脚、彻头彻尾的全新, 仿佛投胎出世的那一刹那,再看以前的世界,觉得有点遥远。 在那个启蒙年代,我坐在他那吱吱作响的破床上——这绝不是带有主观色彩 的描写,因为所有的学生宿舍,所有的床,都吱吱作响——一直把那本《黄金时 代》看完,然后长出一口气,杀奔书店,把《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 铜时代》买下来,自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遍,赞叹一遍,重新投胎出世 一遍。 中学的时候我崇拜鲁迅,很早就把《鲁迅全集》看完了,当时我认为鲁迅是 二十世纪中国最伟大的作家。一个同学对我说:你不能光看鲁迅就认为鲁迅最好, 你得看巴、老、曹、徐志摩、张爱玲、秦瘦鸥。我一直觉得这是他对我的嘲笑, 因为他认为我没看过那些作品。我把能找到的所有他们的作品都看了一遍之后, 还是坚持了上述观点,而且心里踏实了一点。但在我看完王小波之后,修正了自 己的观点,我说: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作家,解放前是鲁迅,解放后是王小波。 如果只能单选,则只好选择后者。 在太平盛世成为思想家和愁容骑士,比在乱世的时候困难得多;在语言文字 已经成熟之后开创一种新的语体和描写方式,比破旧立新时期的开创性更大。 多少人自称王门走狗,多少人想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我因王小波,对一切 学理工科的人表示敬意。有了王小波,中国的当代文学才有了与历史上那些伟大 的作家作品比肩的可能性。他使中国当代文学有了真正的价值。我迷恋有关他的 一切:他的写在五线谱上的情书,他的奇思异想,他的奇特而又美不胜收的文字 …… 纪念陈晓旭 轻轻地她走了,回到了离恨天上,回到了神瑛用甘露浇灌她的地方,那里是 她的前世今生,那里是她的刹那永恒。轻轻地她走了,不再理花谢花飞。春已尽, 红颜已老,何必再问香丘何处,随处皆是郁郁佳城。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她回去离恨天,并没把相 思病留给所有深爱她的人。因为能一直爱她的人,都不是凡尘俗物;对她的爱, 都不是仅仅在相思的境界——那是爱的最初境界。网上称她为“永远的林妹妹”, 还有人着重标榜她“一生只演过两部戏,却比大多数演了一辈子戏的演员都有名”, 这是落了俗套,虽然这并不妨害这些朋友的哀思依然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