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湘西秘史(51) “当然有!比如说, 你和他一同远走天边, 你想过没有?”桂香说。 “想过,我还跟他讲过。可他的心太好了,为这个想,为那个想, 不肯 同我一起出走。”刘金莲说着, 显得那样无奈。 桂香想了想,又出了一个主意。她说:“我们的寨子里,就有一个姑娘, 和杨梅坳的一个后生相好,她屋里的人,死活不同意。那姑娘一不做,二不休, 一个人偷偷儿跑到了后生的家里。屋里人没办法,也就只好同意了。” 刘金莲的一双丹凤眼,刹时间变得亮堂了。她说:“桂香,你是说我可 以跑到麻家寨去!” “就看你有没得胆子了。”桂香说:“要走今晚就走,后门钥匙在我这 里。” 走投无路的刘金莲,似乎是绝处逢生。她紧紧地搂抱着丫头桂香,没想 到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多嘴丫头,在她最为难的时刻,为她指点了迷津,让她重新 有了生活的勇气。她充满感激地说:“桂香,好妹妹,谢谢你!” 第二天,麻老矮来到刘家窨子。他畏葸地进得厅堂,等待佣工前去通禀 老爷。他作好准备,承受刘老爷的训斥,甚至是责罚。儿子闯下了大祸,做父亲 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已至此,他只能向刘老爷认错,陪罪,请求宽恕。过了 一会儿,佣工回来了,问麻老矮:“老爷问你吃过早饭没有?要是没吃,先到后 堂吃饭。” 麻老矮在佣工的带领下,到后堂用餐。那佣工特意到伙房,向厨子交待 :“这是为小姐雕嫁妆的老师傅,今天来结账。老爷吩咐,伙房要好生招待。” 麻老矮紧张的心理,顿时就打消了大半。心中的疑问却又随着产生。麻 老矮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寻思着:大喜那畜牲犯了那么大的事,弄得浦阳 镇上满城风雨,那流言蜚语甚至传到了麻家寨,难道刘家对此事不加追究,不作 处置,就这样算了?!也实在太便宜大喜那个鬼崽崽了!这时,刘昌杰来了。他 的身后,跟着一个账房先生。 “麻师傅,辛苦你来走一趟。”刘昌杰说话,和平时没有两样。 “老爷说哪里话,这是应该的。”麻老矮连忙起身。 “你快请坐。这是该付给你的工钱,是不是对数,你数一下。”刘昌杰 说。 随即,账房先生把银两放到麻老矮跟前的饭桌上。 “不用数,不用数,先生数的我放心。”麻老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 张红纸,取了些散碎银子,用红纸包裹好,双手递给刘昌杰。他说:“刘老爷, 按照我们雕匠的规矩,小姐出阁时,都要表示一点意思。听说十月二十四日是小 姐大喜的日子。这点散碎银两,给小姐买几朵花戴,请莫嫌弃,一定笑纳。” 刘昌杰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了红包,并且道谢了一声:“多谢师 傅!” 麻老矮原本以为会有许多麻烦的刘府结账,竟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他 怀揣着结账所得的银两,高高兴兴地离开刘家窨子。当他走到后堂过前厅的回廊 中时,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姑娘轻声地叫住了:“麻家大叔!你慢走,我有话跟 你说。” 麻老矮停止了脚步,看着那姑娘,问道:“姑娘,你有哪样事?” “我是丫头桂香。”姑娘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压低嗓门说道:“你不认 得我,我认得你是大喜的爹。我家小姐请你转告大喜,要他作好一切准备,不要 前怕狼,后怕虎,剁了脑壳也只碗大个疤。小姐会不顾一切去到麻家寨做你的儿 媳。” 丫头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顿时使得麻老矮懵懂了。当他回过神来时,桂 香已经不知了去向。瞬息之间的变化,使得麻老矮不知所措。他以缓慢的步子, 走在回廊上,心中如同一团乱麻,难以理出头绪。刚才他还在想,刘昌杰不愧是 浦阳镇上的头牌大户,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态,仿佛大喜和刘家小姐的事情,根本 就没有发生过。仔细想来, 这确实是刘家老爷最聪明, 也最恰当的做法。只要张 家热热闹闹把小姐接过门去,什么事情就全都不存在了。如果大吵大闹,把本来 似是而非的事情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到头来,下不了台 的还是刘家自己。刘家的处理方式, 对于麻老矮来说, 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麻 老矮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刘昌杰的算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儿子与刘家小姐 的孽缘也就会从此了结。大喜虽然会有苦恼, 但只要时过境迁, 就会渐渐淡忘。 刚才丫头的话,又重新让麻老矮坠入了云里雾里。若是刘家小姐果真亲自跑到麻 家寨,要做麻家的儿媳,那将是怎样的局面?他将何以应对?胆小的雕匠简直不 敢想象。麻老矮走到了前厅。他觉得有必要将情况向刘老爷禀报,让刘家人对小 姐严加防范。他又立刻觉得这样并不妥当。丫头的话,说起来没四两。但对于小 姐,对于刘家的名声,却是重过千斤。倘若这丫头的话并不确实,他却去生出这 样的事情来,岂不是引火烧身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刻也不能停留!